不待他说完,乐阳侯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那巴掌打得很轻,乐阳侯怔怔看着他,想上前摸摸,却又生生忍住,只哭道:“北安,我已失去了三个儿子,我和你娘都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了,你……你是想要我和你娘死吗?”
魏北安看着他,细细将他的额头、眼睛、嘴唇都看了一遍,最后落在他眼角的细小皱纹上,他扯扯唇:“父亲,您老了。”
乐阳侯身子一僵,看着他眼中的泪光,一瞬失了神,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这个儿子就没在他面前掉过一滴泪,如今他却哭了。
燕娇听闻乐阳侯和北安进了宫,也匆匆赶到轩辕殿,轩辕殿大门紧闭,只有柳生生在外焦急看着,皇帝并未出来。
她目光落在魏北安身上,眸子微颤,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北安的眼里有着泪光。
那少年腰间的铃铛随风响起,打破了春光宁静。
听说,这驱邪铃铛是乐阳侯为他求来的,因上战场的人,总是杀伐不断,怕会有邪气进入北安的身体,便给他求了这样一个铃铛。
“您年轻时,也是满心念着家国,奔赴北边,一战再战,那时是您护着儿子、护着乐阳侯府,护着大晋,如今,换儿子护着您,不好吗?”
他垂下眸子,不让人看到他的泪珠,只有点点阳光洒在他那发圈之上,耀目得很。
那泪珠滴落在金砖之上,他微微膝行上前,将那泪珠盖住,笑了一声道:“儿子崇敬的是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您,而不是在京中随风而摆的乐阳侯,您曾是铁骨铮铮的将军,儿子想一辈子做那样的将军,绝尽他国来犯,荡平天下宵小。”
乐阳侯身子微微佝偻下来,他的确老了,他只想要一家老小安安稳稳,想要这个剩下的唯一的儿子一辈子平平安安。
所以,他对余王造反也很平静,甚至谁做皇帝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可偏偏这个儿子逃出了京城,又带着齐城大军杀了回来。
那日,他亲眼看他一刀斩下南蛮统领的首级,马蹄扬起,尘土飞扬,他的儿子扬起那首级,扬唇一笑:“何人还敢放肆?”
那时,他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
魏北安冲他磕了头,“平生惟愿开疆土,不到封侯誓不休,请父亲成全!”
乐阳侯后退了三步,被柳生生扶住,“侯爷……”
乐阳侯又看了眼那紧闭的大门,然后望向站在院门口的燕娇,最后目光落在魏北安的发顶,摆了摆手,未再开口说话,踉跄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