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多少人来拜访玛丽·都铎女士,事实上她所处的状态和与世隔绝并没有什么区别,因此西班牙大使抵达之后随即就被引进了玛丽女士的客厅。这座宅邸也许对于一位乡绅而言称得上豪华,可对于英格兰的公主,伟大的西班牙双王的外孙女,住在这里简直是一种侮辱,然而玛丽女士却对此恍然不觉。她受到自己母亲的影响虔信天主教,尤其是在母亲被废之后几乎完全寄托于宗教当中。此时此刻,她正坐在一把简朴的扶手椅当中。她一身黑衣,头上戴着她母亲喜爱的西班牙式兜帽,手里拿着一串玫瑰念珠。她从小总是非常严肃,而这几年更是变本加厉,只会在少数几个自己信任的人面前露出其他的表情,而尤斯塔斯大使就是其中一员。
看着对自己恭敬行礼的大使,玛丽女士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亲爱的尤斯塔斯爵士,很高兴再次见到您。我希望我可怜的母亲的葬礼一切顺利?”
大使叹了一口气:“我们尽力做到最好,然而遗憾的是我们依旧无法给予陛下一个符合自己身份的葬礼。”
玛丽女士仍旧带着微笑,可其中却丝毫没有快乐的元素,只有满满的讥讽:“陛下甚至拒绝我去参加葬礼的请求,难道我还会有什么别的期待吗。毫无疑问那个女巫也扮演了某个恶心的角色,我的父亲完全为她中了魔,甚至在她生下伊丽莎白之后依旧如此……”
“我想我不得不打断您,女士,关于这件事,伦敦传来了某些新的消息。”尤斯塔斯爵士微微笑了笑,把他听到的发生在白厅宫的闹剧复述了一遍,当他讲完时,玛丽女士的眼睛里已经燃烧起狂热的火光。她猛然站起身来,走到圣母像前跪下,开始祈祷。
“果然,上帝是仁慈的!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
伦敦,白厅宫。
克伦威尔大人拿着银质镶嵌着宝石的酒杯,略有些羡慕地看着萨福克公爵套间里的装饰。他虽然出身贫寒,但如今身为国王重臣,他已经积攒了可观的财富,可他的豪宅看起来却依旧缺乏档次,那些来拜访的贵族虽然缺乏他所拥有的巨大权力,然而却总能够从出身上找到优越感。他的贵族盟友们虽然极力掩饰,可善于察言观色的他总能够看出那潜藏在礼貌下的鄙夷,例如此时此刻他对面的那个男人。
萨福克公爵查尔斯·布兰登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仍然称得上风流倜傥,远远强于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的少年好友亨利国王,与对面其貌不扬的克伦威尔先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优雅地喝着杯子里的波尔多酒,用他年轻时曾迷倒许多贵妇的迷人嗓音说道:“真是出人意料,我本来以为王后的孩子必然保不住了。”
“是啊,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算是一个奇迹。”
“一个令人厌恶的奇迹,完全打乱了我们的计划,毕竟之前您找来的那位大夫向我们保证王后的身体在这么多次流产以后已经再也无法生下孩子了。”
克伦威尔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依然保持住了那种恰到好处的讨好语气:“阁下,我并不认为我们的计划有什么需要停下的必要,我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证人,他们都愿意……”
“哦,我亲爱的克伦威尔先生。”仍旧是那副令克伦威尔厌恶的刻意的礼貌语气,“我完全不认为我们有终止计划的必要,我所要的只是对于计划做一点小小的修改。”
“我恭听阁下的高见。”克伦威尔谄媚地说。
“我不认为让罗切福德夫人控告自己的丈夫与他的姐姐王后通奸是个好主意,毕竟这可能有损王后肚子里孩子的合法性,亨利一直想要一个男性继承人,如果这孩子是个男孩,却有一些令人尴尬的流言传播他绝对会暴怒,而我们作为流言的源头显然要直接面对亨利的怒火。事实上我打算取消所有对通奸的指控,只留下叛国罪,毕竟老波林作为大使曾经在法国宫廷呆过那么久,而他们家与弗朗索瓦国王的关系极佳,一个王后身边的法国间谍小集团显然会很有说服力。”
“可这只会让王后被厌弃,而不会彻底完蛋。”
“不,我亲爱的克伦威尔先生,当王后的家族完蛋,又失去了国王的喜爱,她在政治上就再也没有任何影响力了,至于谁在大典上坐在国王的身边,我一点都不在乎。也许西摩家的人做梦都想要安妮王后的性命,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家里可没有人要爬上国王的床。难道你,一位平民,期待着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国王身边吗?”萨福克公爵忍不住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
赫特福德郡,亨斯登村,亨斯登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