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诺克斯伯爵站起身来,鞠了一躬。
“那就祝您好运了,阁下。”
牌桌上的所有人都已经全押了自己的筹码。
……
两天之后,苏格兰军队从首都启程了,爱丁堡的市民们冲到街上向他们投掷着鲜花,在城堡的阳台上,小女王窝在母亲的怀里,笑着向下面通过的军队挥手。漂亮的小女孩在阳光中在高处笑着,如同天使下凡,许多士兵忍不住热泪盈眶。
阿伦伯爵骑着马走在军队的最前端,他身上的盔甲属于他的祖先,曾跟着他的祖先参加过两百多年前的班诺克本战役,在那场战役里,苏格兰的长矛挑翻了英格兰人的铁骑,苏格兰王国赢得了独立。在他身后跟着的,有来自低地的征召兵,他们拿着他们祖辈曾经用过的旧长矛,走上同样的战场;有来自高地的弓箭手,他们身边的同伴拿着由皮克特人时代流传下来的战斧。两千名轻骑兵走在队伍的侧面,这支军队由休姆伯爵提供,但它的可靠性令人怀疑——绝大多数成员都来自不受约束的山民和亡命徒。在队伍的最后,辎重队拉着一门门的大炮在泥泞的路上艰难的跋涉,拉车的马竭尽全力要把陷在泥坑里的辎重车拉出来。最惹眼的是四千名打着蓝底金色鸢尾花旗帜的法国军队,这些士兵曾经为法兰西的瓦卢瓦王朝在尼德兰和意大利对抗哈布斯堡家族,如今成了法兰西与苏格兰同盟唯一的体现——由于航路被封锁,进一步的大规模法国支援已经不可能。
三万六千军队,这就是苏格兰王国的最后底牌,虽然他们装备低劣,缺乏训练,但是据说对面的英格兰人还不到两万。
牌局尚不明朗。
……
十月八日傍晚,被围攻三天的弗赛德城堡的塔楼上终于升起了白旗。
罗伯特·达德利穿过城堡塔楼外的回廊,空气当中火炮留下的硝烟味道依旧刺鼻。他望向东边,远处的大海一片漆黑,海湾的尽头有几点星星点点的亮光,来自于克林顿勋爵所指挥的锚泊的英格兰舰队。而在距离城堡更近处,苏格兰军队的宿营地就在三英里外的河对岸,营地里燃着一堆堆篝火,犹如恶魔的一只只眼睛。远处传来交谈声和食物的香气,苏格兰军队正在吃晚饭。
而在城堡的大厅里,赫特福德伯爵和他的高级军官们也同样正在用晚餐。餐厅显得异常阴森,即使点上了城堡里所有能够搜罗来的蜡烛,吃晚餐的大人们依旧看不清坐在桌子对面的人的脸。地板上有许多裂纹,其中一些的里面甚至已经长出了青苔,而天花板上被炮击震下来的碎石已经被扫到了大厅的一角,壁炉也被重新点燃了,来自被劈碎的旧家具的木柴正在里面冒着温暖的火苗。
赫特福德伯爵胃口很好,虽然他对面的苏格兰人有三万多人,而他手下的军队则只有一万六千人,然而拥有更先进装备和更精锐军队的伯爵却充满信心——他拥有八十门火炮,而且都是可以方便移动的,更不用说不远处的舰队。而在骑兵方面,赫特福德伯爵也有着绝对优势,他手下拥有六千骑兵,其中一大部分是重骑兵,而对面则只有两千名东拼西凑的乌合之众骑在马上。对于赫特福德伯爵而言,似乎一次辉煌的胜利就在眼前。
长桌四周的军官们也情绪颇为激动,这场战役之后许多人都能够功成名就。对于军官们和他们手下的士兵而言,打仗无疑就是为了升官发财,而在苏格兰发财也许指望不上,毕竟这里并没有什么好抢的,然而对于升官而言,这里简直就是一片生长着爵位和官帽子的良田,毕竟苏格兰人实在是太不经打。
大门打开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许多人都听到了走进来的脚步声,但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有一个走进房间的黑影,而只有少数离得近的人才能看清罗伯特·达德利爵士标志性的英俊面容。
罗伯特走到统帅身边,鞠了一躬,赫特福德伯爵点头回应。这位新副官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获得了伯爵的欣赏,他如今深受信任的程度就连另一位来自伯爵本家西摩家族的副官都要后退一射之地。达德利爵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对着伯爵耳语几句,伯爵的眼睛有些睁大,但随即露出一副嘲讽的表情。他拿起手边还沾着油的餐刀,接过信,径直划开了信封上的火漆。他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
“阁下,出了什么事?”一位军官问道,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团黑影递给了总司令某样东西。
“我收到了一封信,”伯爵把信纸放在桌上,拿起手边的餐巾擦了擦手,“来自河对岸的阿伦伯爵。”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