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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 Bucephalus 2691 字 3个月前

在宅邸的入口,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上去仿佛随时就要昏倒一样。这位年轻的诺森伯兰伯爵看上去十分不自然,他的动作十分僵硬,仿佛是那些街头艺人用绳子操纵的木偶。在众人的面前,年轻的伯爵托马斯·珀西如同一只落进了捕鼠笼子的小兽一般,惊恐不安地看向一旁欢迎人群当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监护人托马斯·坦普斯特爵士,直到收到对方鼓励和安慰的目光之后才勉强平静下来。

画着都铎玫瑰的马车缓缓停在宅邸前,车门被打开,很快几名仆人就围了上去,他们搀扶着国王,从马车的车门里缓缓挪出来,再扶着国王躺上了一座罗马式的软轿。这种软轿是一把带着软垫的轻便躺椅,可以由四名仆人抬起来在室内行进——陛下如今已经处于半瘫痪的状态。

躺在了软轿上的国王满意地呼了口气,看向站在他面前年轻的诺森伯兰伯爵,在旁人眼里看上去如同一只狮子看向自己的猎物。

“陛下。”年轻的伯爵向国王行礼,他苍白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虽然天气依旧十分寒冷,可他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欢迎您来诺森伯兰。”

国王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用玩味的眼神看向年轻的伯爵,想起了签署他父亲死刑令的那个下午——父亲敢于密谋造反,儿子却像一只刚刚破壳的鹌鹑,这世间的事情有时显得如此滑稽可笑。

突然国王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去,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不由得感到有些欣慰——当年爱德华的母亲安妮·波林差点嫁给了前任诺森伯兰伯爵,如果那样的话,也许如今在这府邸门口迎接他的就是爱德华了。陛下有些想笑,可随即又涌来一阵悲凉——所有的人都死去了,他生命当中爱过的和恨过的人,都已经成了大理石墓穴里的枯骨。

所以他也快死了吗?

国王微微闭上自己的眼睛,摆了摆手,侍从们连忙抬起软轿,把陛下抬进温暖的大厅。

……

诺森伯兰伯爵的庄园无愧于她整个北方最豪华舒适的府邸之名,整个宫廷在这里安顿了下来。国王陛下占据了庄园里最好的房间,王储的房间在国王隔壁距离国王最近,而王后的房间却被安顿在了府邸的另一侧,甚至比国王的两个女儿距离陛下的房间都远,这引来了一阵窃窃私语。从某种意义上讲宫廷与房地产市场颇为相似,地段决定了一切。对于许多人而言,王后这项资产已经显露出贬值的前兆。

王后的套间属于上一任诺森伯兰伯爵夫人,在那之后已经十余年没有人住过了,这十余年的时光给这个华丽的房间蒙上了一层悲凉的阴影。在梳妆台前,王后疲倦地靠在一把扶手椅上,她手里握着一面镶嵌着宝石的威尼斯玻璃镜子,端详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庞。王后已经不年轻了,两任婚姻和几十年的时光让她的皮肤不复从前的白皙光泽,而细纹也在她的眼角浮现,那些昂贵的法国化妆品和小牛肉面膜也不过是略微拖延了这衰朽的过程。王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幻想着这张脸十年后的样子。然而令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她并没有惊恐或是悲伤,而仅仅是疲惫。

被疲惫所淹没,如同大堤决口后被淹没的农田。

门外传来侍女的敲门声。

王后微微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坐直。“进来。”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有中气,然而那一丝若隐若无的疲惫却怎么也无法掩盖下去。

侍女走进房间,向王后行了个礼。“托马斯·西摩爵士求见。”

王后握着镜子的那只手猛地抓紧。过了几秒,她放开了镜子,把它放在梳妆台上。

“请他进来。”王后说道,并没有回头看侍女一眼。

过了半分钟时间,一个低沉的男声从王后的身后传来。“陛下。”

王后依旧坐在那里,把玩着刚刚被她放下又拿起的镜子。“您好,托马斯爵士,您有什么事?”

那低沉的声音显得有些落寞,“您之前并不是这么称呼我的。”

“那您希望我怎么称呼您呢,海军中将先生?”王后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里面带上了一丝讥讽。

“叫我托马斯,就像你原来称呼我的那样。”那声音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王后感到气流吹到了自己的耳后。她猛地转过头来,托马斯·西摩爵士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

三月四日的下午,陛下的马车驶入了诺森伯兰伯爵的庄园大门,这座整个北方最优雅的宅邸用红砖筑成,宅邸前美丽的花园由高薪聘请的意大利建筑师设计,再用从西班牙,法国和德意志连着泥土一起运来的奇花异草装点。然而虽然已经是初春,天气依旧十分寒冷,花园里的树枝光秃秃的,在铅灰色的天空之下显得尤其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