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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的露西·坎贝尔拉着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在狂乱的人群当中穿行着。在他们行走的街道两旁,那些简陋的房屋已经只剩下还在燃烧的空架子。大火在他们身边燃烧着,似乎一切能烧的东西都烧了起来。人群相互推嚷着,尖叫着,有好几次这小姑娘和她的弟弟都几乎要被人踩倒。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倒在地上,就绝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后面的人群会把这样的不幸者踩成肉酱。
露西的父亲是一位木匠,在东区拥有一座小小的木匠铺,虽然并不富裕,但生活总还过得去。父亲的手艺不错,收费也不高,因此附近的居民有什么家具出了问题总爱找他来修理,一家人在左邻右舍当中算得上是颇有人缘。
当大火燃起来时,露西和自己的弟弟正躺在床上。孩子们总受到上帝的偏爱,让他们在无论在怎样的环境里,都能够享受到无忧无虑的安眠。
当露西从床上被人抱起来时,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在她眼前出现的是她母亲带着惊恐神色的脸,她的眼里满是泪水。
被吓的瞬间清醒的小姑娘就要哭泣起来。
“噤声!孩子。”母亲颤抖着的声音里满是骇人的意味,小姑娘即将发出的哭声停在了嗓子眼里。
母亲一只手抱着自己的一个孩子,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她把露西递给门外的丈夫,自己抱着弟弟,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他们全部的贵重物品:两枚金戒指,一条银项链,一对挂着劣质祖母绿坠子的耳环,还有二十几枚大小不一的银币。
当他们从房子的楼梯冲下,来到已经挤满人的小巷上时,火焰已经从那间小小的木匠铺的屋顶喷射出来。那小铺子的工作间里堆满了木材,刨花和木屑,只消一个火星便整个燃烧了起来。露西转过头,惊恐地望着这可怕的场面,在她眼前,她熟悉的整条街都在燃烧。
拥挤的人流如同浪潮一般,裹挟着一家人向前走去。“拉紧我的手!”老坎贝尔先生紧紧抓着妻子的手,声嘶力竭地大喊。
在他们前方,惊呼声和尖叫声越来越明显,人群的流动逐渐慢了下来:在他们身前,一堵火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一座建筑坍塌在街上,燃烧的残骸堵住了人潮的去路。
“往后退!往后退!”前面的人绝望地尖叫着,他们惊恐地望着前方,那火墙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然而后面的人流依旧向前,于是那些前面的人就被生生推入了火里,他们尖叫着试图躲开,却终归是徒劳。他们的亲人惊恐地看着他们在火中挣扎,而片刻之后他们身上的破衣烂衫也被点燃了,空气中弥漫着油脂燃烧的恶臭。
坎贝尔先生张大嘴巴看着这地狱般的景象,“上帝啊!上帝啊!”他喃喃道。他抬起头,四处张望着,终于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苏珊,把约翰交给我!还有袋子!”他冲着自己的妻子大喊道。
妻子连忙把手里的儿子递给自己的丈夫,用另一只手把袋子掷出,正好落到丈夫的怀里,被小姑娘一把抓住。
“拿好了,孩子!”坎贝尔先生冲着自己女儿的耳边喊道。他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在人群中奋力挤出一条路来。
小巷的边上有一座小酒馆,门前挂着一块招牌:
金球酒馆麦酒/波尔多葡萄酒/蜂蜜酒/苏格兰威士忌十便士不限量供应
他用力把女儿举起,“爬上去!”他大喊道。
露西伸出手抓住那挂着招牌的杆子,她奋力向上爬,可两只胳膊却实在没有力气,只能把她吊在空中。
坎贝尔先生猛地向上一跳,把自己的女儿送上了那根杆子。
周围的人群越来越多了,坎贝尔先生落下时几乎要摔倒在地。他把钱袋绑在自己儿子身上,把自己的儿子向天空掷去。
露西一把接住了已经被吓呆的弟弟。
“带着你弟弟,从屋顶走!”坎贝尔先生被人流挤向前方的火场,他大力挥动着自己的手臂。
露西·坎贝尔擦了擦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拉起自己的弟弟,爬上了酒馆的屋顶,在他们脚下,整座小酒馆正在燃烧着。屋子里的酒桶已然炸开,威士忌和麦酒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两个孩子从一间房子的屋顶跳到另一间房子的屋顶上。对于这片区域的孩子们而言,屋顶上是天然的游乐场,这些屋子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它们的房顶几乎都连在一起。姐弟俩曾经无数次在这破旧的屋顶上跳来跳去,追逐嬉戏。而如今,他们脚下的建筑正在崩塌,而屋顶的缝隙里正向外冒着热气。
“这简直就像尼禄时代罗马大火的景象。”爱德华又看向那不断增大的火海,燃烧的热气卷集起火焰风暴,如同铁匠用风箱向炉膛里鼓入空气,让燃烧的面积不断变大。火焰高高地冲向空中,如同爆发的火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