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浪潮如同火与水一样,从城市的两头向同一处涌来,而这两股浪潮的交汇点正是斯敏斯特宫。两种宗教的信徒们互相咒骂着,同时共同诅咒着议会大厦里的达官贵人们。
把守议会的是一支五百人的卫队,此时士兵们正站在铁栏杆后面,举着火枪和长戟,恐惧地望着怒吼着的人群。这些士兵们曾直面过炮火,铁骑和利剑,然而再猛烈的炮火的轰击,也无法比的上此时人群的震天怒吼。
在会议厅里,不同派系的议员们终于停止了争吵,恐惧让这些过去的仇人们缩在一起,脸色苍白的颤抖着。
护国公的脸色也和他的同僚们一样显得惨白,然而这并不是由于恐惧,而是由于愤怒。对于当政的大臣而言,无论这种暴乱的原因是什么,最后所有人的怒火都会指向他。而如果局面彻底失控,无论是国王还是议会都会很乐意把他作为祭品抛出去,用他的脑袋去平息外面那些暴民的怒火。二十年鞠躬尽瘁,最后却只能做一个被立起来吸引火力的靶子,还要因此而感谢恩典!护国公的牙齿紧紧的咬着,怒视着因外面的怒吼而微微震颤的玻璃窗。
在他身后不远处,加德纳主教同样脸色苍白,这次他是真的有点害怕了。当他应玛丽公主之命掀起这股浪潮的时候,他可完全预料不到这阵巨浪会把他带到今天这个境地。如今国家已经到了内战边缘,而一旦内战爆发,教士和文官的地位,就会迅速被剑和盾取代了。更不用说如今他的生命都危如累卵,以他的名声一旦落到暴民手里,无论是天主教徒还是新教徒恐怕都很乐意在他腿上绑上铅块,然后把他从威斯敏斯特宫的塔楼上直接扔进泰晤士河里面去。
主教的脸上冒出大颗的汗珠,他伸手去解开衣服最上面那颗勒的自己透不过气的纽扣,然而那纽扣却解不开。他猛力一扯,那颗纽扣崩开来,滚落到某个角落去,顷刻间便不见踪影。他大口呼吸着,如同一个溺水者突然被冲上岸边一样。
外面冲天的喧闹声更加响亮了,好像是一只巨兽正在醒来,正打着响鼻,伸展着自己的四肢,感知着自己所具有的力量。
一个士兵从门外闯进了房间,血正在从他的头发间流下来。“先生们,外面的暴民已经抵达国会大厦的门口,他们正在砸门。”他看向护国公,“卫队长先生让我问阁下有何指示?”
“我有什么指示?”护国公阁下咬牙切齿的说。
“是的阁下,就快没时间了。”那士兵用手捂着脑袋,表情痛苦。
“卫队长先生手下有多少人可供他调遣?”护国公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大约有五百人。”那士兵迟疑了片刻,回答道。
“派一百人留守议会,让他带着剩下的四百人去把那些流氓给我驱散!”护国公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吓人的巨响。
“您疯了吗,先生?”加德纳主教尖叫道,“您这是干什么?您要让我们大家都一起完蛋吗?”
“请让我指出一点。”护国公脸上带着骇人的狞笑,他的嘴唇气得发白,不住的抖动着,“这间屋子里只有我做过军队的统帅。”他拔出剑来,周围的议员连忙后退躲避。
“先生,求您了,别做不理智的事情!”加德纳主教从灵魂深处叫喊着,他伸手抓住自己政敌的衣袖,“这简直就是自杀行为!”
外面传来一阵吱嘎声,铁门轰然倒地。那些铁栅栏被从地下拔出来,扭弯,然后砸断。暴民们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把宫殿的屋顶整个掀起。
”准备!“士兵们举起长戟和枪,指向冲进庭院的暴民。武器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如同一片由锋刃构成的丛林。
议员们惊恐地从窗户里探出头去,“别开枪,别开枪!”他们惊慌失措地喊叫着,但并不是担心人民的安危,而仅仅是害怕会被激怒的暴民们冲击来撕成碎片。
突然,王宫的方向传来一阵号角声,人群暂停下来,迟疑地看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国王陛下驾到!”这声音从那号角声发出的方向传来。议员们惊疑不定地互相张望着。
那狂暴的海洋逐渐变得平静下来。人群让开一条通道,一辆装饰着皇室徽章的马车在区区几名骑兵的簇拥下向议会驶来。
马车在已经被扭曲成一团的铁栅栏前停下。一位骑士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打开车门。
国王从马车里探身出来,他脸上带着有些忧郁的表情。
刚才还在骚乱的人群安静了下来。那些刚才还是凶恶的暴徒的市民们摘下帽子,向国王陛下行礼。
跟在爱德华身后的罗伯特松了一口气,国王的威望依旧深入人心,那些中世纪的农民在面对贵族时,把国王当作他们的保护者,当今的国王依旧受到这过去的传统的荫蔽。当人民将贵族和议会当作敌人的时候,他们依旧对国王抱有着崇敬,而这是国王目前为数不多的倚仗之一了。
两股浪潮如同火与水一样,从城市的两头向同一处涌来,而这两股浪潮的交汇点正是斯敏斯特宫。两种宗教的信徒们互相咒骂着,同时共同诅咒着议会大厦里的达官贵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