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真是个小姑娘。”伊丽莎白公主被简·格雷那天真的想法逗笑了,“他们是否真的有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握有权力的人希望他们有罪还是无罪。”
“握有权力的人?您是说……国王陛下?”简·格雷怯怯地问道,“那陛下希望他们有罪还是无罪呢?”
“这可真是个愚蠢的问题,甚至比之前那个问题还要蠢。如果您是我弟弟,您会希望护国公有罪还是无罪呢?”伊丽莎白公主低声说道,“谁会不愿意除去一个绊脚石呢?”
“那……托马斯爵士呢?”简·格雷仿佛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您觉得他会怎么样?”
“他?”伊丽莎白不屑地笑了一声,“他不过是个添头罢了。没人真正在意他的死活,也没人在意他真正干了什么,他如今站在这个法庭上是因为他的哥哥,正如他这辈子的每一分每一秒一样。别人尊重他是因为他的哥哥,别人如今要对付他,甚至想要他的命,也是因为他的哥哥。真是个可悲的家伙!”
“那您觉得……他们到底有没有犯下那些十恶不赦的大罪呢?”简·格雷一边问,一边注意观察着公主的反应。
伊丽莎白公主沉吟了片刻,“也许做了吧。”她悄声说道,仿佛是在回答简·格雷的问题,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简·格雷好奇地看着她,然而她却一言不发,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
法庭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位穿着黑色衣服的执达吏出现在房间门口,如同史密斯菲尔德市场招揽顾客的肉贩子一般,他用拿腔拿调的间隙嗓音大神喊道:“诸位大人们,女士们,开庭啦,请大家肃静!”
如同风暴过去平静下来的海洋一般,人群很快安静下来。在一片肃静中,枢密院的十二名最显赫的成员组成的特别法庭走进了房间,他们将投票决定护国公兄弟的命运。
在为首的新任命的首席大臣,诺森伯兰公爵约翰·达德利的带领下,特别法庭的成员们在自己的位子上就坐。他们今天都穿着大礼袍,挂上了自己所有的勋章,那厚重的袍子让他们许多人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跟在后面的是加德纳主教,这位调查的主导人,在众人的注目下,高高昂着头,在公诉人的高背扶手椅上坐了下来。他的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表情,仿佛已经对自己的胜利确信无疑。
门外传来一阵号角声,“国王驾临!”那执达吏的尖细嗓音又回荡在大厅里。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站起身来,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门口。
大门再次开启,在以罗伯特为首的侍卫们的簇拥下,爱德华六世国王缓步走进大厅。
众人纷纷向国王行礼,屋子里回荡着女士裙摆与地板的摩擦声以及男士鞠躬时袖子互相厮磨的声音。
国王优雅地拿下帽子,向大厅里的人群回礼。他平静的目光扫过屋子里旁听的人群和法官们,又在加德纳主教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再次看向前方。
陛下在御座上落座,屋子里的人也纷纷坐下。
首席大臣约翰·达德利是唯一一个依旧站着的人,他整了整自己的领子,清了清嗓子,转向国王,再次鞠躬。
“陛下,应您的要求,枢密院在四个月前成立了调查委员会,对曾任护国公的萨默塞特公爵爱德华·西摩阁下,及其兄弟托马斯西摩爵士涉嫌叛国,弑君和谋杀的指控进行了调查。特别法庭已经准备好对相关的证据和指控进行审理,并做出公正的裁判。您是否同意特别法庭现在开庭?”
“我同意。”国王点了点头。
“那么我宣布现在开庭。”首席大臣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名执达吏,“请把被告带上来!”
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两道目光直直地射向被告即将进来的大门。
第90章 指控
首席大臣的话音一落,所有观众的眼神都聚焦在被告人将要走进来的那扇门上。
如同舞台的幕布拉起,那扇黑色的橡木大门终于打开,在一队拿着长矛的士兵的簇拥下,护国公萨默塞特公爵爱德华·西摩走进了房间。他身穿一件简朴而十分体面的黑色外套,从那合身的尺寸和无懈可击的剪裁可以看出必是出自名裁缝之手。显然,国王和枢密院并没有打算在形象上羞辱这位权力斗争当中的失败者。
当一场政治斗争尘埃落定之后,赢家的聪明做法,往往是以一种至少是表面上宽宏大量的姿态对待失败者。其一是由于风水轮流转,今日的赢家便是明日的输家,从这两朝诸位权臣的下场中便可以看出这点。通向权力金字塔顶端的道路是一条单行道,只要到达了顶峰,那么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后来者从悬崖上挤下去;其次是因为对失败者的过度刻薄,自然会在公众的心里激起对失败者的同情,从而将他或她变成一个殉道者。当如今坐在台上的人倒台的时候,他们的身上就又会被挂上“迫害忠良”这一条罪状。因此与其赶尽杀绝,一点体面不留,倒不如在面子上让大家都过得去。
“您说他们要上断头台吗?”在那遮盖住整张脸的面纱之后,简·格雷的嘴巴因为惊讶而张的老大,“可是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是否有罪呀,难道不是法庭通过审理案情,才能判断被告到底是不是犯下了那样可怕的罪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