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您的好日子。”国王叹了一口气,“我本不愿意在今天扫您的兴,然而鉴于如今这种情况,我想我不得不做那个恶人了。”
“我看得出来您对于菲利普的感情,或者更准确的说,迷恋。我并不理解他身上有什么值得您迷恋的地方,在我看来您比起他来要强上许多,然而我对您的感情表示尊重。但是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在那不勒斯国王陛下的身上,看到您对他的这种感情。”
玛丽公主的肩膀微微发抖着,胸脯一起一伏,她脸上露出惊惶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想要反驳些什么,然而却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回应。
“菲利普如今的表现,已经清楚地说明,对于您和他的婚姻,他仅仅把它当作一桩政治联姻,不过是尽他作为西班牙王储的义务而已。对于西班牙来说,和您成婚,这是一招妙棋。然而对于您的未婚夫而言,这场婚姻也不过就是一步棋罢了。您想要与菲利普成婚,我同意了,并且祝福您,然而我想如今是您必须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可这和您又有什么关系呢?”玛丽公主因为激动而显得气喘吁吁,她浑身摇摇晃晃,看上去仿佛喝醉酒一般,“我愿意嫁给他,我迷恋他,即便他并不爱我,这又和您有什么相干?”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如同被一具被吸干了血的僵尸。
“首先,您是我的姐姐,”国王伸出手扶住玛丽公主的胳膊,“您的前半生因为一个男人,我们的父亲而并不如意,这一点我明白,我不希望您的后半生因为另一个男人同样蒙上阴霾。您有资格得到幸福,您也理应得到幸福。”
“幸福?”玛丽公主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当作为一个女子降生的时刻,我就永远失去了幸福的资格!您明白吗?如果我是个男孩,无论有多少莺莺燕燕在父亲的身边环绕,我母亲的身份都是无可动摇的!她活着的时候永远是西班牙公主,英格兰王后,当她去世之后,她也会以一位王后的排场安葬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由整个王国的贵族为她送葬,而不是在某个不知名的乡村礼拜堂里,连她自己的孩子都不能获准出席!”
“好吧,也许如您所说的,他不爱我,可那又如何呢?男人的爱比起秋天湖面的雾气还要飘忽不定,如同海上的幽灵船一般,突然地出现,之后又突然地消失。我们的父亲爱过我的母亲,也爱过您的母亲,之后也对她们都丧失了兴趣……唯一的区别就是您母亲生下了一个儿子!只要我为菲利普生下一个儿子,他就永远是我的丈夫!我会是西班牙的王后,那不勒斯的王后,尼德兰和耶路撒冷的王后!未来有一天,我的儿子会统治从意大利到秘鲁的全部土地,只要我有一个儿子……只要我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她歇斯底里地喊叫着,那声音比起语言更像是呻吟。
玛丽公主的脸变成了青灰色,脸上的五官已然变得扭曲了。国王只得扶着她坐到身后的一把扶手椅上。他看着瘫软在椅子上的玛丽公主,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
“如果这是您所想的,那我也无话可说。然而既然您婚后计划仍然留在英格兰,那么在说完弟弟该说的之后,现在我也必须说一些国王要对您说的话了。”
“在我看来,菲利普对您的控制已经达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您似乎对他说的一切都言听计从。也许是爱情的火焰晃花了您的双眼,亦或者是您为了讨好他而不惜委曲求全,然而无论如何,这些天里您表现的就如同他的提线木偶一般。鉴于您在政治上拥有的巨大影响力,这种控制对于国家而言是一种威胁。如果您和您的党羽不幸沦为西班牙人的马前卒,那我将无法容忍您继续保留这样巨大的政治影响力了。”国王说这话的时候板着脸,看上去比起兄弟更像是一位法官,“如果您婚后还住在英格兰,那么您就应当扮演英格兰长公主的角色,而非是那不勒斯的王后。”
玛丽公主没有回答,她斜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如同失去了知觉一般。
国王接着说道:“站在您的角度上看,您手下的那些人们效忠于您,同样是因为您是英格兰的长公主,王位的第一继承人。他们当中的许多人虽然是天主教徒,但是依旧珍视国家的独立,如果您成为西班牙利益的代言人,您的党派也会如同冰块在烈日下一般迅速消融的,到那时,您恐怕也就剩下离开这一条路可走了。”
“所以您是在对我下逐客令了?”玛丽公主扬起头,脸色铁青地问道。
“不,我不明白……”她有些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