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侍女连忙上前扶起她,只见她满脸疲倦之色,看上去虚弱而又沮丧。
“帮我换装吧。”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侍女们连忙为她换上睡衣。当换装完成时,玛丽公主看起来又恢复了一丝气力,她静静地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向那扇通向卧室的门。
卧室里的光线比起更衣室来显得更加黯淡,房间的窗帘紧紧地拉着。屋子里稀稀拉拉地点着几根蜡烛,看上去如同大海上的几座闪烁不定的灯塔,忽亮忽暗,忽明忽灭。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座巨大的四柱床,上面同样挂着鲜红色的帷幔。房间的两头分别挂着这间房间男女主人各自的肖像画,因为昏暗的光线而显得有些阴沉,画中人那隐藏在阴影当中的目光似乎在背后盯着每一位进入这房间的来客,让他们不由得感到背后发凉。
侍女们掀开床幔,玛丽公主脱下外袍和拖鞋,爬上了床,陷进了松软的靠垫里。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两只眼睛一直望着另一扇通向男主人更衣室的小门。
玛丽公主并没有等待多久,随着铰链的吱嘎一声,那扇小门弹开了,菲利普的身影从门后的走廊里浮现出来。他同样穿着宽松的袍子,散开的衣领里露出胸前那有些苍白的皮肤。他朝着玛丽公主点了点头,走到床的另一边,迅速爬上了床。
侍女们朝着他们行礼,将帷幔放了下来。而后她们收起屋子里为数不多的蜡烛,退出了房间。
帷幔之内是一片黑暗,玛丽公主听到身边传来男人的粗壮喘息声,伴随着她的心跳声,她突然感到一丝反胃的感觉,这难道就是她所期待许久的吗?
“我们开始吧。”菲利普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他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但在这之前,我们应当先祈祷。”
“祈祷什么呢?”玛丽公主喃喃地问道。
“祈祷上帝赐给我们一个继承人。”菲利普那灼热的呼气落在玛丽公主的耳边。
玛丽公主点了点头,虽然在黑暗中,她并不确定对方能够看得见。她开始低声念起玫瑰经来,当那陌生的痛感传来的时候,她无比确信上帝听到了她的祈祷,今夜她就会得到她想要的,她已经有了一个丈夫,还会有一个儿子——她无比确信,那会是一个漂亮的儿子。
第107章 爱巢
在婚礼后的第三天,玛丽公主就和她的新婚丈夫一起离开了宫廷,前往她长居的霍斯顿庄园,当他们启程时,送行的人群有些惊讶地注意到这对夫妻之间的尴尬气氛已经缓解了不少,他们在对方面前的举手投足都变得自然了许多,玛丽公主看上去不再那样刻意,而菲利普在面对自己妻子的一些亲密举动时也不再显得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这桩并不被人看好的婚事,如今看起来似乎也未必一定会以悲剧收场。
宫廷如同一座永不谢幕的舞台,每时每刻都上演着新鲜的剧目,那些高贵的演员们一个个粉墨登场,永不疲倦地表演,直到他们被一脚从那舞台上踢下去。玛丽公主的婚礼的热度仅仅维持了大约一个礼拜不到,而新的话题已经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首席大臣的长子和继承人吉尔福德·达德利勋爵,即将与萨福克女公爵和多赛特侯爵的长女简·格雷小姐成婚。
在首席大臣的儿子们当中,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个,如同太阳让星辰黯然失色一般,他的成就也使得他的兄弟们无一例外地被遮蔽在他的光芒当中,其中甚至包括未来诺森伯兰公爵爵位的继承人吉尔福德勋爵,这位年轻人羞怯而又敏感,这样的角色显然并不适合刀光剑影的政治舞台,然而他出身的家族和作为继承人的地位,又使得他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被推到台前来,成为政治棋盘上的一颗重要棋子。
从某种程度上讲,简·格雷小姐面临着与吉尔福德勋爵相似的情况——与她都铎家族的表亲们比起来,她实在是缺乏野心。这个安静的姑娘如今越发迷上了文学和艺术,比起策划政治阴谋,她更享受在书房当中研究拉丁语文献。然而她的外祖母却恰恰是亨利八世国王的妹妹,于是她血管里那四分之一的都铎家族血统,就如同诅咒一般在她过去十六年的人生里挥之不去。对于任何人而言,他们看到她所想的第一件事,绝不会是“她是一个有气质的女孩,饱读诗书,并且非常漂亮”,而是“她是王位的第三继承人”。
她发出几声疯狂的大笑,然而那尖利的笑声里却满是凄凉的意味。突然她身子一软,歪倒在椅子靠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