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首席大臣因为自己儿子的目光感到颇为不自在,语气也阴冷了不少,“您和国王并不是宫廷里唯一一对……这样的关系,您和公主的联姻仅仅是出于政治考虑,与其他的毫无关系,这样的婚姻多的是。”
“您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罗伯特咬着牙,他的身体在怒火的作用下微微颤抖着,“别说您只是为了不仰人鼻息,您已经有了王位的第三继承人做您的儿媳,如今还希望王位的第二继承人做您的儿媳。难道您的野心是无止境的吗?什么时候您才会满足,难道您真的对王位有所图谋吗?”
“请您注意您说的话,年轻的先生。”这回轮到首席大臣自己勃然变色了,“提出这种指控之前,应当慎重考虑一番,这是我给您的忠告。”
“请您也别把别人都当成傻子。”罗伯特用自己父亲的话回应道,“您的这些举动,看在旁人眼里,就是试图染指王位的明证。如今陛下不过十七岁,您就如此着急考虑继承人的问题,难道看上去不像是有所图谋吗?更不用说第一继承人始终是玛丽公主,您如今计划力捧伊丽莎白公主,您又打算用什么手段把那位那不勒斯王后陛下拉下来?打一场内战吗?”
“几年前,我曾经问过您一个问题。”首席大臣重新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如果有一天,您需要在达德利家族和国王之间做选择,您会怎么选呢?”他凌厉的眼神如同剑锋一样,几乎要把罗伯特捅个对穿。
“您为什么要带着我们的家族站到国王的对立面呢?”罗伯特的眼里满是血丝。
“这个决定并不是我做出的,而是陛下。”首席大臣轻轻敲了敲桌子,“他选择和整个贵族阶级为敌,而我们家族正是这个阶级的主要成员,事实上我可以自豪地说,是首屈一指的成员,自然而然,我也被贵族们视作他们当然的代言人。”
“这个国家的贵族多是些庸碌之辈,”罗伯特不屑地说道,“不仅如此,他们还贪婪至极,多少土地,权力和财富都填不饱他们的胃口!”
“然而任何君主都需要贵族的支持,贵族阶级才是支撑起王权的柱子,是这个国家君主制度存在八百年的根基!”首席大臣也动了气,“您的国王拉拢庶民,和贵族分庭抗礼,还打造一支只受他自己控制的禁卫军……无非就是罗马时代凯撒玩过的那些老花样,想想他是什么下场!您给庶民以权利,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他们过去曾经是顺服的臣民,然而有了权利之后就会觉得您赐予他们的礼物是理所应当的,毕竟他们那么多,贵族和国王那么少。今天他们可以不要贵族,明天他们也会抛弃君主制度,归根结底,为什么每年要花几十万金币,让某个颐指气使的家伙仅仅因为流着些许征服者威廉的血液,就能过着奢侈的生活,还要骑在所有人的头上呢!那时的动乱会席卷一切,历史上最惨烈的叛乱和内战在这场灾难面前都不过是孩子的游戏罢了!”
他因为激动而咳嗽了几声,又接着说道:“陛下如今威望正隆,自然不需要担心,然而他的继承人有这个能力吗?当王权成为民众的靶子,一个被阉割的贵族阶级,如何能够阻挡住那股浪潮?如果让他统治这个国家三十年,那么这种改变就不可逆转了,等到他死后不出一百年,君主制的末日就要到了!”
“您想的未免有些太远了。”罗伯特生硬的回答道,“我想您更多的还是对于自己权力日渐消失的不满吧,如今的内阁大臣们,不过是国王的秘书而已,和当年的权臣不可同日而语,这才是您最为介怀的。”
“看来我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您已经有回答了。”首席大臣冷静而威严地说道,显然是动了肝火。
罗伯特没有回答,只是鞠了一躬。
房间一角的座钟敲响了六点,钟声在一片死寂的房间里回荡着,听起来如同丧钟。
“正好六点了。”首席大臣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激动只是一片海市蜃楼般的幻象,“我信守诺言,不再耽误您的时间了。”
罗伯特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拧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在门外等候的仆人惊讶的探头进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把门关上。”首席大臣冷冷地说道。
房门被关上了,首席大臣重新拿起那根羽毛笔,在纸上用力涂写起来,毫不意外地,那张纸被笔尖划破了,他愠怒的一折,那根羽毛笔如同风暴中的树苗一般折成两段,被他投掷进一旁壁炉里燃烧的火焰当中,顷刻之间就没了踪影。
罗伯特终于抬起头来,他脸上混杂着震惊和厌恶的神色,让首席大臣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