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几年来,议会的投票权对于塔伯特主教而言算得上是一只生金蛋的母鸡,可现如今手里的这张票却成了某种烫手山芋一样的存在。三月份的日历变得越来越薄,随着十五日的临近,主教看上去越发烦躁不安,如同地震前反应异常的老鼠,似乎预示着灾祸即将临头。
三月十五日清晨,主教起的很早,然而一直到了日上三竿时,他都如同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床上,直勾勾地望着房间的天花板,看上去完全失去了爬起来的能力和勇气。
当他终于在仆人的搀扶下起身之后,主教立即叫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仿佛是听天由命了一般,塔伯特主教一扫近来的食欲不振,风卷残云般吃完了三人份的餐点,令他的贴身仆人们面面相觑。
用完早餐后,他来到马厩里去看一匹新送来的阿拉伯马。主教与同时代的许多人一样,最爱的收藏品便是骏马和美人,饲养这些高贵的动物用掉的金币已经可以和他为那一打私生子付出的抚养费相媲美了。这匹阿拉伯良驹有着枣红色的皮毛,前额的一点白色分外显眼,如同夜空当中明亮的北极星。主教温柔地抚摸着马的前额,凑在它耳边轻轻说着话,动作温柔的仿佛是在和自己的情人调情。
上议院开会的时间是下午一点,然而直到下午一点半,主教才吩咐仆人把这匹马连同另一匹枣红色的阿拉伯马一起套在他的四轮马车上——主教已经十几年没有骑过马了,这些可怜的动物的脊椎无法支撑的了那样巨大的重量。当执达吏为主教打开通向上议院大厅的一扇小门时,会议已经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
塔伯特主教尽力表现的若无其事,他悄然无声的穿过聚精会神地聆听辩论的人群,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御座的方向,国王陛下正端坐在那里,神色淡然地看着针锋相对的两方,倒是站在国王身边不远的沃尔辛厄姆爵士注意到了塔伯特主教的到来,这位国王的首席鹰犬转过脑袋,朝主教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可怜的塔伯特主教立即如同一只麻雀看到向它扑来的苍鹰一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咽了一口口水,连忙把脑袋转向演讲者的方向。
“陛下,议长阁下,诸位大人,”如今发言的正是之前那场招待会的主人诺丁汉伯爵,“我们的国家建立在古老的传统之上,议会,君王和贵族们按照这些传统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数百年来,君主更迭,王朝轮换,坐在这件大厅里的人们如同杂草般一季一枯荣,而这传统则犹如一颗枝繁叶茂的橡树,深深扎根在这国家的土壤里!”
他摆了摆手,等待被他这一席话引发的欢呼平静下来,“国家并不是个人手中任凭处置的玩物,”他轻轻看了国王一眼,对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我们的先祖们签订了那些古老的宪章,那是古老的契约,也是维系这个国家的纽带。这份所谓的《行政现代化法案》带来的绝非所谓的现代化,而是这些宝贵传统的毁灭!我呼吁所有有良知的议员们,和我一起携起手来,向这份法案投出一张反对票!”
“肃静,保持秩序!”议长奋力地用手里的锤子敲着桌子,以让鼓噪的双方安静下来,“下面请最后一位发言者,伯利男爵阁下。”
国王的秘书威廉·塞西尔在众人的注目中站起身来,无数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有嫉妒的,愤恨的,亦或是轻蔑的,然而他看上去却深深陶醉于其中,显然非常陶醉于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
国王轻轻笑了一声,这是他今天走进这件大厅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威廉·塞西尔站上了演讲台,这位新出炉的伯利男爵正是不久前国王册封并塞进上议院的八十六位贵族当中的一员。
“陛下,议长阁下,诸位大人,我认真的聆听了诺丁汉伯爵阁下的发言。”塞西尔用他刻意模仿西塞罗的那种抑扬顿挫式的语气说道,“他对传统的狂热追求令我印象深刻。”
“然而与诺丁汉伯爵阁下所说的恰恰相反,他所热爱的传统并不是这国家的根基,而是令它止步不前的枷锁!他们的那些特权是这传统的一部分,难道被他们的特权压迫的平民和被他们的贪婪所吸血的国家,不是这种传统的一部分吗?”
“这个议会,一直以来充斥着诺丁汉伯爵阁下这样的人物,他们利用自己的特权和财富,把这里变成了他们的俱乐部,用国家的权力机构,为他们的产业添砖加瓦。他们操纵这个议会,制定着为他们服务的政策,既压迫无辜的百姓,又对抗陛下的权威!”
支持他的一方传来热烈的欢呼声,混杂着对面的嘘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过去的几年来,议会的投票权对于塔伯特主教而言算得上是一只生金蛋的母鸡,可现如今手里的这张票却成了某种烫手山芋一样的存在。三月份的日历变得越来越薄,随着十五日的临近,主教看上去越发烦躁不安,如同地震前反应异常的老鼠,似乎预示着灾祸即将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