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自己也说了,那就是一点小伤。”
“然而很有可能,那刺客的手稍微偏一些,于是那把刀就刺进了我的心脏。”罗伯特用一种耍赖的语气说道。
“别说这种话。”国王瞪了他一眼。
“您是国王,您说了算。”罗伯特又捏了捏国王的手,爱德华试图把手抽回来,然而对方却越握越紧,他只得放弃,让对方接着握住自己的手。
“我刚才说到哪了?对,我算是直面过死亡的人。”罗伯特接着说道,“与死神擦肩而过,平安地又回到这并不完美却令我留恋的人世间,这让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及时行乐。我们不过是凡人,人生转瞬即逝,如同一根根随时就要熄灭的蜡烛,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随心所欲呢?”他看着国王的眼睛,“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能为我们自己做点什么呢?”
国王避开他的视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您明白的。”罗伯特轻轻捏住国王的下巴,把对方的脑袋转了回来。
“时机还不成熟……”国王低垂下眼睛,他的声音听上去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消失不见。
“时机永远都不成熟。”罗伯特伸手把国王搂在怀里,“我并不害怕死亡,但是我害怕失去您,然而遗憾的是,这是无法避免的命运,人终有油尽灯枯的那一天,在那一天前,我们也许有几十年,也许就在……”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我不想再浪费这宝贵的时间了。”
国王没有回复,然而也并没有试图推开罗伯特搂着他的双臂,他像一只猫一样缩成一团,蜷缩在罗伯特温暖的臂弯里,就这样一直到了目的地。
作为这次旅行的目的地的行宫是一座平平无奇的石头建筑,爱德华三世曾经非常喜爱来这附近打猎。这座古老的建筑位于一座小山坡上的一片枞树林当中,从后面的露台可以远眺不远处的田园风光。
马车沿着蜿蜒向上的小路爬上山冈,穿过树林,在这座与汉普顿宫相比显得矮小如侏儒的建筑前停下。
罗伯特终于放开了国王,他打开车门,踏着踏板下了车,转过身来,再把自己的胳膊伸给国王。
爱德华扶着他的胳膊下了车,两人一起走进行宫的大门。一进门的大厅里挂上了蓝色的帷幔,显然看守人试图以此遮盖住墙角的青苔和霉斑——这栋建筑已经几十年没有迎接过君主的来访了。令人清醒的是,行宫有着在那个年代少见的高大落地窗,那从窗户射进来的暖洋洋的日光让这房间显得体面了许多。
两位游客沿着半圆形的楼梯上了二楼,午餐已经准备好了,就摆在二楼的回廊上。回廊上的布置十分简单,不过是一张黄杨木的小桌子和两把藤椅。爬山虎和牵牛花覆盖了回廊柱子和栏杆上的每一处,那嫩绿的叶子在微风中朝两位来客轻轻招着手。
午餐的菜肴非常清淡,不远处小溪里早晨钓上来的鳟鱼,配上本地出产的芦笋,仅仅用一点盐和胡椒,以及几滴新鲜的柠檬汁作为调味,放在天青色的瓷盘里,令人食欲大开。佐餐用的是一种非常淡的白葡萄酒,用冰块微微冰镇过,喝起来异常清爽。
微风从山下吹来,那柔和而又温暖的气流带着河水的湿气,混杂着山坡上灌木和花草的芳香,以及花园里蔷薇的石竹花那有些腻人的甜香,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感到春意盎然了。
“我们该常来这里看看。”爱德华喝了一杯酒,“如此的美丽而又安静,我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我想任何医生都会同意,在这样的环境里住上一周,是一个百试百灵的药方。”
“可惜我们没有一周。”罗伯特轻轻抿了一口酒,切下一块芦笋吃掉。
“是啊,我们下午就要回去。”国王叹了口气。
午餐吃了很长时间,当仆人们终于把盘子从桌上撤下时,国王开口说道:
“我们去散散步吧。”
两个人站起身来,走下楼梯,从行宫的后门出去,走到了外面的平台上,放眼远眺。在山下不远处那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泰晤士河如同一条长蛇,蜿蜒曲折地朝着首都的方向流动。山坡上几条清澈的小溪一路朝着山下流去,最终消失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当中,树叶下闪烁着点点细微的波光,显然那里有一个小湖,或者至少是一个池塘。原野上星罗棋布地分布着一些村落,而在原处的地平线上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一座钟楼,那想必是附近镇子里的教堂。
他们慢慢地走着,穿过露台,走进茂密的树林里,侍卫们则在国王的命令下留在露台上等待。
他们沿着一条狭窄的乡间小道向前慢慢走着,头顶高大的灌木遮蔽了阳光,而脚边是茂盛生长着的灌木丛。林子里充满着各种细微的响声,有风吹过树叶的气息,枝头雀鸟的啁啾声,以及野兔奔跑发出的沙沙声。空气里满是泥土和树叶的气味,那清新而又陈腐的气息分别来自新生的嫩芽和灌木丛之下阴影里腐败的枯草和落叶。
“您自己也说了,那就是一点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