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刚刚坐下,罗伯特就伸出胳膊,将他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想找一个可以安静说话的地方真是困难。”他叹了一口气。
“是啊。”爱德华看向城堡的方向,“宫廷那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却永远是阴谋和谎言,即使用全世界的天鹅绒,钻石和珍珠装点,也盖不住那些墙上染上的鲜血。”他转过头来,看向罗伯特的眼神里混杂着惶惑和不安,“如今又要流血了,对吗?许多人将要流血,为了我而流,为了我的姐姐们,为了你的父亲,而当那些人的血流干之后,就轮到我们这些操纵别人去死的人流血了。”
罗伯特安抚地把爱德华抱的更紧了,“这就是命运。”他伸手摘下了一棵长在手边橡树根上的紫罗兰,晶莹的露珠从被折断的花茎上滴下,落到湿润的泥土里。
“是啊,您说的对极了,这正是命运。”国王喃喃地说道,“我的父亲曾有过许多儿子,然而他们或是胎死腹中,或是在襁褓当中就夭折了;当我的母亲怀上伊丽莎白的时候,我父亲满心欢喜,以为那会是个儿子,然而结果却令他失望;当他对我母亲失去信心,决心废黜她的时候,她却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于是现在,轮到我承担这命运施加在我头上的重担了。”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命运真是不可捉摸!个人的力量相比于它排山倒海的威力,完全是微不足道的。”
一支漂亮的蝴蝶从不远处的花丛里飞了过来,它展开的翅膀看上去如同玫瑰花的几片叶子。国王伸出一根指头,这个好奇的小精灵绕着陛下的手指转了几圈,最后落在国王的指尖上。
“如今又到了掷骰子的时刻了。”国王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那只在他手指上一动不动的蝴蝶,“我们在命运的河流上泛舟,前面就是急流险滩,是安然而下抑或是船毁人亡,也就是这一两周的工夫就要见分晓了。”
“一切都会万无一失的。”罗伯特牵起国王的一只手,凑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您拥有强大的军队和巨额的资金,您受到人民的爱戴,要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您才是命运的主人。”
国王淡淡地笑了笑,“政治上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万无一失的,当你觉得一切都不会有变数的时候,就意味着你要输了。”他轻轻摆了摆自己的手指,被打扰的蝴蝶不悦地展开翅膀,朝着几英尺外的一丛绣球花飞去。
“您最近和您父亲说话了吗?”国王问道。
罗伯特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凝滞,他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没有,陛下,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和他见面了,而在公开场合我们也没有什么交流。”
“您也一直没有回过家去。”国王补充道。
“我认为作为您的禁卫军的指挥官,在这种时刻我理当避嫌。”罗伯特斩钉截铁地说道。
“政治真是可怕。”国王微微叹了一口气,“它首先所摧毁的就是家庭。为了权力,父亲和儿子反目成仇,兄弟姐妹间针锋相对,而最终的胜利者所得到的冠冕与其说是奖励,不如说是一种诅咒……真是个可怕的行当。”
“是啊,但正如您所说,这就是命运。”罗伯特轻轻摸了摸国王头顶柔软的黑发,“命运把我们抛到这里,我们也只能奋勇向前,直到在礁石上撞的粉身碎骨的那一天。”
“你从来没有问过,如果我赢了,会如何处置你的父亲。”国王的声音变得严肃的许多,他坐直了腰,眼睛紧紧追随着罗伯特的目光,“为什么?”
“这是陛下的决定,我无权干涉。”罗伯特迎向国王的目光,“除此以外,我想我也没有什么询问的必要,结论是显而易见的……输家只有一个下场。”他垂下头,微微闭上了眼睛。
“我不会处死您的父亲的。”爱德华靠在对方的肩头上。
罗伯特自嘲地笑了笑,“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事实上失去权力和地位之后,他活着亦或是死去都没什么区别……以我对他的了解,我想他更愿意去死,而不是作为一支被拔光牙齿的老虎苟活在世上,这对他而言是一种无法忍受的折磨。”
这不祥的预言结束了整场谈话,爱德华靠在罗伯特的怀里,而罗伯特则靠着树干,微风轻轻吹过那颤抖着的树梢,初升的太阳的亮光被茂密的林木割成一条条金色的丝带,均匀地洒在这片小小的林间空地上。
过了约莫十分钟的时间,国王最后深吸了一口林间带着草木香气的空气,“我们走吧。”他轻声说道。
罗伯特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而后又转过身将国王扶起。
爱德华刚刚坐下,罗伯特就伸出胳膊,将他搂在了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