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上去很惊讶啊。”国王不无讽刺地说道,“您可是一位神职人员……耶稣复生的故事,您想必曾经跟您的信众讲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我以为对于我从坟墓里又回到人间这件事情,您应该是最能接受的。”
主教绝望地看着国王,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那条能言善辩的金舌头如今却变成了一条冬季被冻在了冰面当中的鱼,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他双膝一软,猛地跪倒在地上,那巨大的动静让国王一瞬间以为他会用膝盖把大厅的柚木地板砸出裂口来。
“我……请求陛下的……原谅……”主教语无伦次地说道,他感到自己的眼前直冒金星,不由得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额头,“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受到了蒙骗……”恐惧如同冬日里蔓延的雾气,将主教包裹了起来,他浑身如同犯了热症一样直打哆嗦。
“有人蒙骗了您?”国王大笑了起来,他的手指轻轻点着王座的扶手,“是我的姐姐吗?她是用什么蒙骗了您?是首相的位置吗?”
加德纳主教发出一声仿若面对屠刀的牲畜一般的大叫,他的双手合在胸前,眼泪和鼻涕混杂着汗水,在他的脸上流的到处都是,让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看上去如同水灾过后的威尼斯城。
“求陛下开恩吧……”他大声喊道,“请您发发慈悲吧……”
“您竟然是个这样的胆小鬼。”国王不屑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这滩烂泥,“克伦威尔,诺福克公爵,还有护国公,他们都输给了您,可他们哪一个不比您有尊严呢?”
“请陛下饶命……饶了我吧,陛下……”主教朝着国王爬了过去,“我愿意辞去一切职务,我愿意献出自己的全部财产……”
“这可不够让您逃过断头台!”
“请您送我到伦敦塔里吧,请您让我在地牢里度过我所剩无几的可悲晚年吧……”主教抽噎着说道。
“您的求生欲真令我吃惊。”国王朝着侍立在一旁的士兵们使了个眼色,士兵们立即上前,把就要将嘴唇放在国王的靴子上的主教拖开。
“说真的,您用不着亲吻我的脚,我又不是教皇。”爱德华打了一个哈欠,“您倒是可以放心,我没打算要您的命。”
“感谢您的仁慈,陛下……”主教嘶哑地喘着气,趴在地上。
“不光如此,我还需要您的服务呢,既然您这么想要做首相,那么我想让您再做三个月的首相,您觉得怎么样?”
主教瞪着充血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国王,他的头发蓬乱,紫色的袍子被他的动作弄的满是褶皱,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朝外流着泡沫,“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在这场叛乱结束以后,有一些人,事实上是许多人需要处理。”国王的眼睛里射出寒光,“我手上沾了不少的血了,如果您愿意以首相的身份帮我解决这个麻烦,那么我愿意让您体面的退休,您觉得怎么样?我也不要您的财产,毕竟您会帮我抄来几百倍的财富,对吧?”
加德纳主教终于明白了国王的意图,陛下要让他来做即将到来的清洗当中的那把利刃,他将要以首相的名义签发无数的死刑令,把无数的贵族财产搜罗进陛下的私库,免得陛下染上暴君的名声,作为交换,国王将让他的晚年安享富贵尊荣。
加德纳主教片刻都没有犹豫,立即开始猛烈地上下晃动自己的脑袋。这样做毫无疑问会让他成为贵族阶级的公敌,然而反正他也要退出政坛了,再说用几百颗别人脑袋换取自己的脑袋,这样的好买卖只有傻瓜才会犹豫。
“扶首相去图书室吧。”爱德华朝着站在主教身旁的侍从命令道。
他又看向加德纳主教,“您给我的姐姐写一封信吧,告诉她您在这里看到的一切,让她好好考虑一下自己要何去何从,毕竟她还怀着孩子。”
加德纳主教如同一具木偶一般机械地点头,两个仆人架着他的胳膊,让他立起身来,而后将两条腿已经无法直立起来的主教拖出了大厅。
国王看着主教被像一袋脸上一样地拖了出去,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这些可爱的教士啊……在他们华贵的法衣和空洞的道德下面,往往隐藏着最肮脏的灵魂。”他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罗伯特,“我不知道上帝是否真的存在,但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话,那这位可敬的主教恐怕死后要向他好好解释一番了!”
罗伯特走上前去,扶着国王坐在了王座上。国王的脸上依然带着病容,那张脸的轮廓也比之前显得清瘦了不少,然而他显然没有任何的性命之虞,正相反,他看上去完全是一副久病初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