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走到陛下面前,庄严地鞠了一躬。
“您回来了。”国王微微皱了皱眉头,“孩子呢?您把孩子带回来了吗?”
“没有孩子,陛下。”帕格尼尼医生的声音有些颤抖。
刚才还如同蜂房一样吵吵嚷嚷的大厅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国王惊愕地看着医生,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您是说生产不顺利吗?玛丽公主怎么样了?”
“不是的,陛下。”帕格尼尼大夫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没有孩子,也没有分娩,陛下。”
“这是怎么回事?您把我弄糊涂了。”
“我是说,玛丽公主殿下……并没有怀孕。”帕格尼尼大夫说这句话的声音如同一位法官在宣读死刑的判决书。
如同一大块生石灰被扔进了水里,人群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夫人们的惊呼声和先生们的吸气声,如同奔涌的大海里卷集的波涛发出的声响。
国王站起身来,他凝视着帕格尼尼医生,轻轻咳嗽了一下以掩饰自己迅速变白的脸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所有的医生都说她怀孕了,她的肚子每个人都看的轻轻楚楚!”
“这在医学上被称作假孕,陛下。”帕格尼尼医生的两只手因为紧张而绞拧在一起,“非常少见,是的,非常少见……但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我在费拉拉的图书馆的一本典籍里见到过类似的案例。这种症状通常是由于太想怀孕而引起的,玛丽公主从一开始就没有怀孕,出现在她身上的只是她的身体因为她的心理而产生的一种反应。”
“可她的肚子显怀的非常明显……您也看见了。”国王喃喃地说道,“看上去和一个正常的孕妇毫无区别。”
“我猜想……那是肿瘤,陛下。”帕格尼尼医生再次深深鞠了一躬,“公主陛下很可能得了癌症,而她身上的妊娠反应也与癌症有关,她的腹部隆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因为产生了肿瘤。”
“所以,一开始就没有孩子。”国王转过头看向罗伯特,对方安抚地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是的,陛下,一开始就没有孩子。”帕格尼尼医生做了最终的宣判。
不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西班牙大使昏倒在了地上。
“这真是闻所未闻。”法国大使看向昏倒在地的西班牙大使,他刚才对自己的老对手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同情。他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不住地摇着头。
站在他身边的威尼斯大使则看上去没有这样的多愁善感,他笑的嘴巴都咧到了耳朵边,“简直就像是放了一个屁!”他大声说道,引来了四周的一阵粗野的哄笑。
“谢谢您,医生。”国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朝罗伯特使了一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由人组成的篱笆,在众人的注目中离开了大厅。
……
玛丽公主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里混杂着疲惫和茫然,瞳孔微微张大,似乎是在回想着自己身在何方。
“夫人。”玛丽公主的侍女们正瑟缩在墙边,看到她醒来,连忙一股脑地围了上来。
玛丽公主注意到了她们惨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不祥的预感如同冬日温泉池上空的热气一样在她的心头萦绕起来,而且越聚越多。
“我的孩子呢?”她的声音沙哑,仿佛是生吞了一篮子碎玻璃渣,“我的孩子在哪里?”
侍女们面面相觑,她们不由自主地转开脑袋,不敢直视玛丽公主那吓人的目光。
玛丽公主一把抓住离得最近的那个侍女的胳膊,她的手指比秃鹫的爪子还要有力,以至于侍女那娇嫩的皮肤上立即出现了几道青紫,“你们为什么不回答我?我的孩子在哪里,他还好吗?他健康吗?您快说啊!”
那被公主抓住胳膊的侍女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大颗的泪珠从眼睛里流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恐惧。
“来人啊!来人啊!”见那侍女不回话,玛丽公主把脸转向房门的方向,用一种恐怖至极的语气大声喊道。
医生们纷纷从隔壁的小客厅里跑进了卧室,他们列成一排,在玛丽公主身前站定,看上去就像一群等待着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玛丽公主脸上的肌肉剧烈地痉挛着,她大口呼吸着夏日那凝重而又沉闷的空气,两只肺发出铁匠铺里的风箱那样的声音,“我的孩子呢?你们把他带到哪里去了?把他还给我!”
“夫人,请您冷静一下……事情有些复杂。”为首的那个医生有着一副漂亮的白色长胡子,而此时他正在紧张地揪着那平日里保养的很好的胡须,“我很遗憾这么讲,然而事实上,您……并没有怀孕……”
医生走到陛下面前,庄严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