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睁大眼睛,看着罗伯特,“这样恶名就落到了你的头上。”
“无论我怎么做,新的野心家都会涌现出来的,他们就像花园里的杂草一样,即便是用火烧过一遍,再用犁翻过一遍,第二年的春天它们依旧会茂密地生长……足够多的人已经死了,刽子手割下来的脑袋比我之前预料到的还要多,如果这还不能让他们学乖,恐怕就只有斧头真的砍到他们的脖子上时候,这些人才能够明白事理。”
“您父亲已经过气了,他作为政治家的部分已经死去了,还留在世上的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衰朽老人罢了,对于他而言,每一天这样的生活都是折磨,这是对他最合适的惩罚。”
“萨福克女公爵作为您父亲的同谋,她的爵位和财产会被没收,她本人会被软禁,但我会为她未出嫁的女儿每人准备一笔嫁妆,毕竟她们也是王位的继承人。您的哥哥吉尔福德和他的妻子在这场阴谋中是无辜的,他们会被逐出宫廷,回到他们结婚的那座庄园居住……几年之后等风波过去,我会颁布大赦令,解除对他们的限制,您的母亲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去和他们一起居住……我想她应当不愿意再和您的父亲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恐怕确实是如此。”罗伯特苦笑了一声,“我们的家庭如今都四分五裂了,过去宏伟的大厦如今剩下的不过是断壁残垣。”
“加德纳主教就要退休了,在新一届内阁里,我希望你能接受陆军大臣的职务。”
“您忘记了,我是叛逆者的儿子。”罗伯特说道,“这不合适,陛下。”
“你是粉碎叛乱的功臣,比起那些首鼠两端的随风草和那些躲在自己的洞窟里等待风暴过去的犬儒,你更有资格担任这样的职务。”
罗伯特含混地“嗯”了一声,并没有明确地表态。
马车驶入了汉普顿宫庭院的大门,车轮从碎石路上驶上了王宫前那用坚硬而洁白的石板铺就的平坦广场。
当车门打开时,国王看到塞西尔的那张脸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他了,那张平日里总是自信张扬的脸上却带上了一丝迷茫和惊愕,当罗伯特跟在国王身后下车的时候,塞西尔眼睛下方的肌肉竟然发出了一阵微小却十分清晰的抽搐,令国王感到颇为意外。
“您这是怎么啦,是有什么坏消息吗?”
塞西尔看了一眼国王,又看了一眼陛下身后的罗伯特,“是也不是,陛下。”他咕哝道。
“这是怎么回事?”国王皱起了眉头,“您是在和我打哑迷吗?是战场上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吗?”
“并非如此,陛下。”塞西尔支支吾吾地说道,“对于国家而言,这也许算是个好消息;对于您而言,这消息是福是祸尚未可知;然而对于有些人而言,这是个悲惨的消息,陛下。”
“这都是些什么话?到底是什么事情,先生?”国王有些失去耐心了,“我命令您快讲!”
“伊丽莎白公主派来了信使,陛下,一位和平的信使。”
“所以她愿意投降了?”
“从某种程度上是的……信使就在宫里,我想还是让他亲自给您介绍情况会更好些。”
“想必他不会像个斯芬克斯一样让我猜谜语。”国王冷笑了一声,“让他来我的书房。”
塞西尔如蒙大赦般地转身就走。
“他今天的样子真是奇怪。”当国王和罗伯特走上巨大的大理石主楼梯时,爱德华嘟哝道。
“在这场叛乱之后,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感到奇怪了。”罗伯特说道。
两个人走进了陛下的书房,国王走到写字台后,坐在了他常坐的那把扶手椅上,罗伯特则坐在了房间一侧的缎面沙发上。
过了五分钟,塞西尔走进了房间,跟在他身后的是托马斯·怀亚特爵士,刚刚从肯特郡策马赶来,在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仆人,他们把手里的匣子放在壁炉旁的一张小茶几上。
怀亚特爵士挺着胸,装出一副坦荡的样子,就像是在招待会上一样,然而在其他人看来,这样的举止看上去比起他平日的做派显得更加傲慢不逊,在这样的场合,甚至可以被视作是一种明目张胆的挑衅。
罗伯特停顿了片刻,“没有任何一位国王曾经饶恕过试图谋害自己性命的人,陛下。如果您是因为我而饶恕我的父亲的话,那么我十分感激,但我必须告诉您,这是一个错误。对叛乱者的仁慈只会滋生更多的背叛,他们繁殖的速度会超乎您的想象的。您不能够处死您的姐姐们,这会让您沾染上血亲相残的恶名,但至少您可以惩罚那个策划了这一切阴谋的幕后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