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会为您开具收据的。”霍金斯爵士握了握男爵的手,“我国海军部还会为您出具一份证明,指出您在面对强敌时做了英勇而顽强的抵抗,尽到了自己作为指挥官的责任。”
“你们还开具收据?”男爵的嘴巴大张着,几乎能塞进去一颗炮弹了。
“那当然,我们可不是海盗。”霍金斯爵士耸了耸肩膀,“我们是不列颠国王陛下的私掠船,有陛下颁发的皇家特许状。私掠执照就放在我的船长室里,如果您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查阅。”
巴赞男爵感到自己的脑子里被塞进了太多的东西,他像喝醉酒的人一样昏昏沉沉地摇了摇头,表示他需要去休息了,于是一个英格兰水手立即殷勤地带着他下了甲板,领他进入了一间简单却颇为干净的舱室。
男爵虚弱地瘫倒在床上,还没等领他进来的水手关上门就已经睡熟了过去。
第158章 皇帝
一个半月以后,在一个晴朗九月的下午时分,整个西班牙帝国的显贵们都聚集在了马德里的皇家城堡里。
在过去的数百年里,马德里不过是一座位于伊比利亚半岛中央的小镇,显赫的西班牙宫廷由瓦拉多利德搬迁至此,也不过是几年时间。随着贵族,官员和他们的仆从的迁入,这座小镇的人口由几年前的五千人迅速膨胀到了如今的一万五千人。而在这个下午,这一万五千人当中的大部分,或者准确地说,除去那些无足轻重之人以外的大部分,都齐聚在城镇中央皇家城堡的大厅里,参加为查理五世皇帝(或者按照他在西班牙的称号——卡洛斯一世国王)所举行的盛大告别仪式。
皇帝退位的消息,是一年以前在布鲁塞尔向尼德兰的议员们正式宣告的。四十年的漫长统治,将年轻而精力充沛的查理·冯·哈布斯堡,变成了一个疲倦的老人,如今他所统治的庞大帝国,对于这位已至暮年的君主而言,已经成为了他所背负的庞大负担。
查理五世皇帝拥有一长串显赫的头衔,这也注定了连他的退位都注定要成为一场漫长的折磨。哈布斯堡的意大利领地,包括米兰和那不勒斯,几年以前就已经被传给了他的继承人菲利普。而在今年的年初,皇帝在布鲁塞尔又将富庶的尼德兰交到了菲利普的手里。
也同样是在布鲁塞尔,皇帝宣告从神圣罗马帝国的帝位上退下,将这个尊贵的头衔,连同哈布斯堡的中欧领地,包括奥地利,波西米亚和已然被奥斯曼土耳其蚕食的只剩下些边边角角的匈牙利王国,一并传给了自己的弟弟斐迪南。新任的斐迪南一世皇帝自从三十年前就已经成为了这些土地的实际统治者,因此这份退位诏书与其说是一份礼物,不如说是一次追认罢了。
当春天到来时,皇帝最后一次乘船出海,离开了他长大的布鲁塞尔,回到了西班牙。经历了几个月的漫长仪式,无数的法律文件被签署,西班牙连同她庞大的海外领地,终于被转移到了菲利普王储,也就是如今的菲利普二世国王陛下的手中。
厌倦了政务的皇帝,指定位于埃斯特里马杜拉的约斯特修道院,作为自己的隐居之所。一周前,修道院方面传来消息,这座为前任皇帝和国王准备的世外桃源,已经按照前皇帝陛下的要求布置完毕了,于是一周之后的今天,退位的皇帝将永远地告别宫廷,前往自己选择的退居之所,就像是大象在垂死之前离开自己的种群,静静地独自前往象冢,等待死亡的到来。
今天下午,皇帝将要出席最后一次宫廷仪式,这也将是他最后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而这场仪式的目的,正是为了向这位统治西班牙长达四十年的君主告别。
当门外传来阵阵喧闹声时,房间里的人群就像是接到了某种信号一般,都低下脑袋,转过身朝着大厅的入口处。
在西班牙皇室显要成员的簇拥下,五十六岁的查理五世皇帝身穿黑衣,手里扶着一根细细的拐杖,缓缓步入大厅。几十年如一日的沉重国事让他那高大的身躯已然弯曲下来,可在那张有着哈布斯堡标志性的大下巴的长脸上,那一对如鹰般的眼睛当中射出的目光依旧锐利。皇帝的头发已然变得花白,然而脸上那浓密的眉毛和胡须却依旧是年轻人般的漆黑,二者之间构成了一种奇异的对比。
在皇帝身后约两步远的地方,新任的菲利普二世国王神情庄重地跟在自己的父亲身后,活像一个教堂司祭亦步亦趋地跟在主教身后,一边捧着圣体盒子,一边嘟囔着“与你的灵魂同在”。与几年前相比,这位西班牙的新任国王看上去愈发像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小职员,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积聚着疲惫的乌云和压力留下的皱纹。
“我该怎么向陛下交代?”巴赞男爵并没有回答,而是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旗舰刚刚所在的地方,那里如今只剩下漂浮在水面上的木片,尸体和点点油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