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治亲王穿着一身挂满珍珠和钻石的橙色天鹅绒紧身衣,他的胸前挂着西班牙国王授予他的金羊毛勋章,当他进入走廊时,自然而然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来,就像是飞蛾在本能的指引下朝着屋子里唯一的光源飞去一样。那些游客们,其中大多数是乡村的小地主和小商人,纷纷赞叹于这位老爷这价值不菲的打扮,猜想这是一位大阔佬。至于那些在宫廷里混迹许久的人看向这位不速之客的眼神却要谨慎的多:此人的通身气派和衣着都显示出他地位不低,可这张面孔却从未在宫廷里出现过;更古怪的是,他的胸前挂着的是西班牙的金羊毛勋章,可西班牙大使的那张脸,宫里的每个人都非常熟悉,面前的这个人比起老态龙钟的大使至少要年轻三十岁。
那些敏锐的人纷纷意识到,这位神秘客人的身份,显然将是一个具有爆炸性的新闻。于是随着奥兰治亲王穿过走廊,他身后跟着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些自发的随从们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两只耳朵却都竖了起来,眼睛的余光则一刻都没有离开这位神秘人的后背。
这位不知名的客人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密涅瓦楼梯,这座以月神名字命名的楼梯呈月牙形,一路盘旋到二楼,从这里开始,就不是闲杂人等可以进入的区域了。
一位掌门官在楼梯前,彬彬有礼却坚决地挡在了这位客人面前。
“先生。”他朝着这位客人鞠了一躬,“从这里开始,只有居住在宫里的贵族和受到邀请的宾客方可通行。”
“我不是来参观的。”那位客人用带着浓厚德国口音的英语说道,“我要求见到贵国的国王陛下。”
他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这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所说的“要求”(deand)这个词,一个人“要求”见到国王,那么他要么是地位极高,要么就是狂妄至极。
那位掌门官的眉毛也因为惊讶而微微向上挑了挑,但他依旧保持着之前那种礼貌却不带有温度的微笑,“请问您有觐见书吗?”
那客人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觐见书,陛下不能接见您。”那位掌门官把语速放得很慢,仿佛是在照顾面前的这位不晓事的外国人,“陛下如今正在参加内阁会议,如果您要觐见陛下,需要去宫廷总管大人那里登记,他会答复您能否得到陛下的接见。如果您被排进了觐见陛下的列表里,那么您会得到觐见书,您要按照觐见书上的时间前来等候陛下的接见。”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那外国人摇了摇头,“您的陛下正在召开的内阁会议的议题与我息息相关,我要求马上见到他。”
掌门官有些为难地摇着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本想直接拂袖而去,可面前这个人的通身气派却让他浑身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了,“您这样让我很为难,先生。”他微微摇了摇头,“但我只能给您以这样的答复。”
“那就去禀告您的上司。”那外国人冷淡地说道,“把我的名字告诉他,让他转告您的陛下。”
“那么,请问您的名字是?”
“我是拿骚家族的威廉,奥兰治亲王,西班牙国王驻荷兰,泽兰和乌特勒支三省的执政官,金羊毛骑士团成员。”那外国人用高傲的语气说道,“请您通报我的名字和头衔吧。”
四周的人群响起一阵惊讶的吸气声。
那位掌门官直愣愣地盯着对面的奥兰治亲王,仿佛是在判别对面的这个人究竟是一位真的亲王还是一个疯子。
“如果大人愿意在这里稍等的话……我去叫值班的侍从长来。”他朝着奥兰治亲王弯了弯腰。
“请您尽您的职责吧。”奥兰治亲王点了点头。
那位掌门官掉头上了楼梯,在亲王的四周,那些好奇的观众聚集成一圈,和这个显赫的外国人隔着几步的距离。每个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尼德兰人,就好像他是从非洲或是新大陆来的某种奇珍异兽似的。
在故事发生的十六世纪,不列颠的宫廷依旧保持着中世纪时候的传统,向那些好奇的来访者们开放。中世纪时期,国王的一举一动,都展示在好奇的民众面前,来宫里看国王和王后吃饭,则是最受欢迎的参观项目。在新时代的汉普顿宫里,依旧保持了部分旧时的传统,只要你衣着体面(这并不算困难,因为在宫门外的镇子上就有好几家出租贵族装饰的店铺,帽子,礼服和佩剑租用一天,加在一起不过两个英镑的价格),那么你就是国王的客人,陛下就会对你以礼相待。这些参观者们可以进入宫殿约三分之一的区域,包括门厅和几条有着颇为宏伟的大理石拱顶的走廊,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国王在侍卫们的簇拥下从这些走廊里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