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艘小艇像是飞鱼一样划过海面,四只船桨拍打着水面,在船身后留下一团团的白色泡沫。当小艇靠近岸边时,早已等在那里的几个值班水手抓住被船上的水手投掷过来的铁链,将小船拉到岸边来。
小船在岸边只停留了不过五分钟的时间,旧的乘客下了船,新的乘客连同他们的行李一起被装上了小艇,在那些箱子当中放着一个格外醒目的柳条筐,筐子里面向外散发出石榴的清香。
罗伯特和他的随员们刚刚在小艇上坐好,四个桨手就发了一声喊,小船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就从码头边上划开了。乘客们在港湾的中间登上了大船,一个小时之后,两艘大船拔锚离开了港口,等到太阳在地平线上落下时,这两艘船已然消失在西边水天相接的地平线上,融入到那里残余下来的几缕微光当中。
两艘船一路向着西北方向驶向大西洋,从加的斯起航的第一晚还算得上是风平浪静,可到了第二天的中午,船上的瞭望员就注意到了天际线上升起来的乌云,很快,从亚速尔群岛方向吹来的强劲的西风已经吹到了船边,两艘大船立即开始向一侧倾斜,骤然变得猛烈的浪花涌上了两艘盖伦帆船高高的甲板。
在暴风雨当中挣扎了十二个小时之后,勒托号的船底已经开始进水,而忒修斯号的桅樯也已经损毁过半,断裂的缆绳和破碎的帆布像水母的触角一样,在黑夜中随着风的节奏疯狂地舞动着。西风将两艘船朝着葡萄牙海岸的方向吹去,海岸上的悬崖峭壁的朦胧暗影像是一团团黑雾一般出现在船员们的目光里,离船时近时远。在那些悬崖峭壁之下无疑是无数嶙峋的礁石,轻轻碰撞一下就会在船底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船员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两艘船远离这片危险的浅滩。
当天光放亮之际,骇人的暴风雨终于停歇了,但两艘船的底仓里已经分别积了两英尺和三英尺的水,它们就像两个患上了水肿病的人一样,在海面上步履蹒跚地挪动着。
如今两艘船已经将锡尼什角甩在后面,进入了塞图巴尔湾,距离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不过一天的航程,鉴于这两艘船已经不再适合远洋航行,两位船长在商议了一番之后果断决定,前往这座最近的拥有大船坞和造船厂的城市进行修理,并对船上的物资和淡水进行补充。于是在八月三十一日的下午时分,两艘遍体鳞伤,挂着圣乔治旗的不列颠战舰驶进了特茹河的河口,在里斯本的码头靠了岸。
不列颠和葡萄牙两国之间的友谊,可以追溯到1373年,那时的英王爱德华三世和葡萄牙国王斐迪南一世签订了同盟条约,以共同对抗西班牙的前身卡斯蒂利亚王国。两国之间的同盟关系经过联姻以及1386年签订的《温莎条约》得到了进一步的确认和巩固,如今已经存在了近两个世纪之久。
令人遗憾的是,时至今日,葡萄牙与不列颠之间的同盟已经日益变得名存实亡,就像是行星无法抵抗恒星的引力一样,葡萄牙王国的外交政策,也随着邻国西班牙的日益强大而日益失去了独立性。葡萄牙本土不过只有一百万人口,这样体量的国家没有西班牙这样一个大帝国的支持,是万万不能统治其庞大海湾领土上的千百万生灵的,即便这些当地臣民中的大多数在里斯本宫廷看来都属于“未开化”的标准。为了获取西班牙的支持,葡萄牙的外交政策也不得不开始或多或少地和邻居保持一致,因此自然而然地,不列颠和葡萄牙之间的关系也就逐渐的冷淡了下来。如今不列颠和西班牙走到了战争的边缘,葡萄牙的立场也变得颇为尴尬,至今为止,他们依旧没有在西班牙和不列颠之间选择一方,或许他们永远都不会做出选择,而只会一直中立下去。
罗伯特并没有打算下船,他留在了自己的舱房里,通过窗户观察着葡萄牙的首都。天空中铅灰色的阴云像是锅盖一样压在城市上空,整座城市闷热的如同蒸笼,在这样的天气里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折磨。码头附近的街上并没有什么人,偶尔经过的几个人影也是匆匆掠过,就像是很不愿意在街道上多逗留一样,倘若不是船长再三向罗伯特保证,他一定会以为这座城市里爆发了传染病的。
罗伯特在船舱里用了下午的茶点,当他正准备小睡一会时,一位船员敲响了他的房门,通报不列颠在葡萄牙的大使前来码头拜访。于是虽说有些不情愿,他也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示意对方把这位有些不识趣的同僚带进船舱来。
驻葡萄牙大使坎宁子爵走进房间,他朝着罗伯特鞠躬的幅度,比起通常这种情况下的鞠躬的幅度要显得大了许多,脸上的笑容将剩余的五官都挤到了那张肥胖的大脸的边角位置,就像是在水里投下了一块大石头那样。无论以任何标准来衡量,这样的作态都显得过于谄媚了。
四艘小艇像是飞鱼一样划过海面,四只船桨拍打着水面,在船身后留下一团团的白色泡沫。当小艇靠近岸边时,早已等在那里的几个值班水手抓住被船上的水手投掷过来的铁链,将小船拉到岸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