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赢了?”若昂三世发出一阵让他那孱弱的身躯颤抖不已的大笑,他笑了很长的时间,直到被缺氧导致的呛咳打断,“恕我直言,我亲爱的‘女儿’,我看出来布拉干萨公爵已经大获全胜,可遗憾的是,那是他一个人的胜利而已,您看上去可一点不像是赢家。”
“我们两个已经达成了协议,共同分享摄政的头衔。”
“头衔不是权力的根基,它不过是权力的装饰而已。胜利者在他们的头上带上桂冠,可并不是桂冠让他们成为胜利者的。”若昂三世又开始大口喘着气,“权力的大小并不在于头衔的高低,而取决于您能让多少人服从您的命令。您只要对比一下服从您和服从他的人的数量,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摄政了。贵族们更愿意听从他,而不是您这样一个名声不怎么样的外国人……他会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如果他心情好,或许会赏给您一些甜头,可那不过是他不屑一顾的残羹剩饭罢了。”
“那也总比一无所得要强。”伊丽莎白说道,“如果我不和他合作,那就要接受您的安排去隐居了……我想,到了那时候,或许我想要隐居都变成了一种奢求,对吧?您想要我的命,就像是我如今想要取您的性命一样。”
若昂三世用手撑着床,艰难地坐起身来,“您犯下了令人发指的罪孽!您把我的家族的荣誉扔进了路边的泥坑,任人践踏!我的确打算给您一些您用过的甜美的毒药,因为那是您这种美狄亚一样的毒妇应得的下场!”
“您说到了我的罪孽?”伊丽莎白脸上的线条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看上去如同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我唯一的罪孽就是身为一个女人,两腿之间天生缺少了某项东西罢了!如果我是个男人,我现在就是不列颠的国王,而用不着在这个穷酸的国家和你们这些令人倒胃口的家伙周旋!”
“上帝注定了我为女人,于是我要拥有权力,就只能借助我的丈夫和孩子。我什么都没有,您明白吗?就像是牵牛花只有攀缘着大树才能够见到阳光,我也只有委身于您儿子这样无用的废物才能够品尝到权力的滋味。您以为我不知道布拉干萨公爵打的是什么主意吗?可我没有任何选择,您不承认我腹中的孩子,您要剥夺您儿子的继承权的时候,我就已经别无选择了。至少和他合作,我还能够让自己留在牌桌上!”
“可您又还能在牌桌上坐多久呢?”若昂三世用袖口擦了擦嘴角血色的泡沫,“您也不剩下什么牌可打了,也许就剩下这一张。”他伸手指了指伊丽莎白的肚子。
“布拉干萨公爵也是这么想的,可我向您保证,我在牌桌上还能够留下的时间,一定比他预料的要长的多。”伊丽莎白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虽然只有一张牌,可这是一张红桃k,只要我打得好,也未必不能翻盘。我可以接受输光筹码从赌桌上滚下去,但绝不会在手里还有牌的时候认输。时间还长着呢,正像是那句老话说的,谁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
她抓起手边的枕头,“现在是告别的时候了,陛下,但在这之前,我们还有最后的一件事情需要了结:您把您的遗嘱放在什么地方了?”
“我的遗嘱?”若昂三世重复道。
“是啊,就是您几天前立下的那份遗嘱。”伊丽莎白伸出另一只手,掌心平摊向上,“告诉我它在哪里,我就帮您解脱这痛苦……我想这种病痛一定让人难以忍受吧,告诉我,那么一切就结束了,您可以休息了。”
“您的声音就像塞壬的歌声,带来的只有毁灭和死亡!”国王朝着伊丽莎白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被她轻松地避开了,“我真后悔让您嫁给了曼努埃尔!”
“现在说这些未免有点太晚了,陛下!”伊丽莎白太子妃正在逐渐失去耐心,“如果您实在不愿意说的话,我可以让人把这个房间翻个底朝天,总能找到那份您要交给西班牙大使的遗嘱。但我向您保证,到那时候,您的死可就不会这样的安详和平静了……我会用枕头捂住您的口鼻,但我会给您以喘息的机会,我会让这一切显得异常漫长,直到您抛弃自己的一切尊严,哀求我让您解脱时,我才会让这一切结束。如今我是猫,您是金丝雀,只有我玩的尽兴了,您才有去死的权利。”
“您哪怕是拆了这间房子,也找不到那份遗嘱的。”若昂三世脸上毫无对死亡的恐惧神色,反倒是得意地笑了起来,“几天前它刚刚盖上国玺,就被人用快马送去了马德里,算算时间……如今应当早已经跨过了边境,到达了萨拉曼卡或是阿维拉,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那份文件就会被摆在菲利普二世国王的书桌上。”
“无论他的动机如何,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伊丽莎白太子妃无所谓地说道,“我们赢了,您输了,这就是最终的结果,而过程完全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