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们听从您的命令,您觉得其他的战舰有几艘会跟随我们的脚步?他们只会对我们的信号置之不理……您不能阻挡一群受了惊的马,只有等待它们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才能重新驯服它们!”
圣克鲁斯侯爵眼睛里的光消失了,他长叹一声,浑身的肌肉都松弛下来,似乎比刚才矮了一头。
看到画着红色十字架的片片风帆乘着风逐渐向东南方远去,依旧留在包围圈当中的西班牙战舰都慌了阵脚,她们纷纷挂起还剩下的风帆,试图寻找不列颠战舰之间的空隙来逃出生天。可此时的风神却像是故意在捉弄他们似的,风向又变为了东北风,不列颠舰队重新占据了上风向。
看到缺口重新被填补起来,霍金斯爵士松了一口气。他恼怒不已地看向那些从包围圈当中脱逃的西班牙舰船,眼睛里的火焰几乎要化作两道利剑,从瞳孔里朝外刺出来。
“派一支分舰队去跟上他们。”低沉嘶哑的声音从他紧咬着的牙关里传了出来,“余下的西班牙战舰,一艘也不许离开战场!如果他们想离开,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沉下去!”
不列颠舰队开始收拢包围圈,如同刽子手收紧套在死囚犯脖子上的绞索。不列颠战舰上的海员们本来预料被包围的西班牙战舰将要一触即溃,可被困在角落的猛兽往往最为危险。西班牙战舰上这些拼凑而成的船员们,这些被强征来的农民,被判处苦役的罪犯,世代从军的贵族,从商船上转来服役的水手,这些人本是一团散沙,可在巨大的压力下,沙子也能变成金刚石,当末日的阴影笼罩了他们的头顶时,这些刚才还想着逃跑的懦夫,也被改造成了杀红眼睛的困兽。
不列颠人原本已经计划接受敌人的投降了,可当他们向敌舰喊话时,西班牙人的回答却是密集的枪炮声和视死如归的怒吼声。他们将自己战舰上一切可以投掷出来的东西朝着不列颠战舰掷去,甚至还试图用自己的战舰冲撞不列颠人,双方一起同归于尽。
到了下午四点钟,天气变得越来越恶劣。随着日头的逐渐西斜,西班牙舰队的士气终于像是天边逐渐消退的光晕一样逐渐黯淡了下去。如今还留在包围圈当中的西班牙战舰都已经遍体鳞伤,大多都失去了航行能力,像是肚皮翻白的死鱼一样飘在海面上。随着海浪一浪高过一浪,还留在这些海上垃圾场上面的西班牙舰员的处境变得越来越危险。看上去摆在他们面前的出路,就只剩下屈膝投降或是葬身鱼腹了。
第一艘西班牙战舰上挂上了白旗,对于剩余的西班牙战舰,这是一个他们等待已久的信号,早已经准备好的白色旗帜立即被挂上了每一艘战舰的最高处。第一个屈膝投降的人会被称作懦夫,而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却只会被当作是无可奈何。
在帆船上,所有的风帆都被收卷了起来,而在桨帆船上,所有的船桨都被桨手们高举起来以示臣服,包围圈里的西班牙舰队投降了。
霍金斯爵士面无表情地收起了自己的望远镜。
“向陛下报捷吧。”他的语气淡淡的,丝毫没有赢得胜利带来的喜悦,对于他而言,这是一场不完整的胜利,而只有取得全胜的统帅,才会为自己赢来庆祝的资格。
黑夜终于降临在飘满了残骸和尸体的海面上,那些被放弃的西班牙战舰孤独地在海面上燃烧着,而后又像是风中的残烛一般孤零零地熄灭,直到最后一切都归于黑暗当中。
第225章 剧中人
就在这场被后世称为“康沃尔大海战”的海上战役结束的当天晚上,国王陛下乘车前往伦敦的皇家剧院,参加当代的著名剧作家尼古拉斯·尤德尔先生的新作《萨拉米斯海战》的首演。
自从不列颠和西班牙走到战争边缘以来,许多社交名流和新闻界人士,就开始引用萨拉米斯海战的旧例来类比如今的这场战争。公元前480年,希腊各城邦组成的联合舰队在阿提卡半岛西侧的萨拉米斯海峡击败了波斯帝国不可一世的入侵舰队,捍卫了希腊文明的自由和独立。根据这样的类比,西班牙的菲利普国王自然就是当代的波斯王薛西斯三世,他肆无忌惮地凌辱各个弱小的民族,向他们索取“水和土”,这个野蛮的征服者,要让整个欧洲屈服于宗教裁判所的火刑柱和西班牙征服者的鞭子,要让行将结束的黑暗时代再延续一千年之久。
既然西班牙人代表着野蛮和毁灭,那么与之相对的不列颠王国自然而然就代表着文明和进步。官方控制的报纸将如今的不列颠王国比作当年的雅典和斯巴达,是一座基督教文明的灯塔,是驱散黑暗的朝阳,而保卫不列颠岛的战争,就是捍卫文明火种的圣战。
“即便我们听从您的命令,您觉得其他的战舰有几艘会跟随我们的脚步?他们只会对我们的信号置之不理……您不能阻挡一群受了惊的马,只有等待它们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才能重新驯服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