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昪没有看她:“我再去看看太羲,你叫琉璃来伺候你吧。”
说完,他抬步走了。
郑嘉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怔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琉璃带着几个宫人走了过来,她才回神,任由她们服侍着踏入池中。
郑嘉禾有些心神不行,匆匆沐浴完毕,披上外袍去寻杨昪。
杨昪仍然在偏殿。
太羲正在熟睡,殿内一片静谧,光线昏暗,只墙角处点着一盏昏黄的灯。杨昪坐在榻边,垂目看着榻上的女婴,始终默然不语。两个奶嬷嬷袖着手,紧张地站在一侧候着。
郑嘉禾走过去,轻声说:“跟我回去吧。”
杨昪一动不动,郑嘉禾又道:“你怎么想的,我们谈谈。”
杨昪才微微侧目,瞥了她一眼。
少顷,他站起身,与郑嘉禾一同走出偏殿。
冷气扑面而来,杨昪注意到,郑嘉禾穿的不是很多,她刚沐浴过,头发上还带着潮意,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袍就来找他了。
郑嘉禾走了几步,突然被杨昪拽住手腕,拉着她快步走到了寝殿。
他让她坐到榻上,然后又往她怀里递了一个手炉,方在她对面的矮凳上撩袍落座。
“阿禾,”杨昪停顿片刻,“你说吧。”
郑嘉禾抬眼看他。
其实她一直都看得出来,今晚的杨昪为什么这么不对劲,他们回宫路上遇到曹应灿时说的话,他一定都听进去了。哪怕杨昪除了军务,并不关注其他政事,他也能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郑嘉禾想要什么。
她已经站在了权力之巅,若说还有什么是能再进一步的,那就只有那个实实在在的、被天下人承认的名头了。
历来多少朝代,皇室子弟抢的头破血流,都要得到的位置,如今,郑嘉禾也想染指。
杨昪有一瞬间的茫然,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郑嘉禾道:“不管我是做什么,我都不想与你生分。”
更不想与他为敌。
“但你做决定,”杨昪淡声说,“从不会告诉我,也不会考虑我的意见。”
她已经习惯了他事事都会听从她的决定,按照她的想法做事,就仿佛他永远都不会质疑她、反对她。
太羲的事是如此,今日若不是碰上曹公……恐怕她还要在他面前继续掩饰下去。
不,她已经在掩饰了。哪怕他已经主动提出让太羲登基,她也要说一些不痛不痒的理由,轻飘飘揭过,再把话题叉开。
如果不是他的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恐怕这会儿他们已经就寝,他又被她稀里糊涂地应付过去了。
她怎么能这样?她到底把他当什么?
杨昪愤怒,不甘,这样的情绪下,他无法再与她如常相处。而郑嘉禾总算是察觉到了这些,来找他直面问题了。
郑嘉禾道:“我也不想瞒你,可我知道,当你察觉我的目的,你不会支持我的,我也不想让你为难。”
“为难?”杨昪气笑了,他目光落在她的面上,“所以你觉得,瞒着我,我就能置身事外了吗?”
郑嘉禾一时无言。
杨昪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