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干十七年五月十二日, 伯爵府主子和消息略灵通的仆妇都知道,世子夫人赵氏难产了。
孔老夫人昨晚守到亥时,被赵氏和苏氏劝着, 回房歇息去了, 回到房里和老伯爷相对无言, 问起“大郎有没有信儿?”
老伯爷摇摇头。
老夫人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今早寅时便起, 披衣问道“怎么样了?”
随身宋妈妈不敢欺瞒:“琥珀刚刚回来, 说是,世子夫人一夜没睡,夫人的母亲在旁边陪着,大小姐一早就过来了,大少爷被二爷带到书房去了, 二夫人在长房。”
孔老夫人沉着脸,“太医怎么说?用汤药了没有?稳婆呢?”
宋妈妈答:“已经喝了催产的汤剂,太医在施针, 稳婆说,夫人年纪大了, 又受了惊,是会守些苦头。”
“什么年纪大了,又不是七老八十, 乡下妇人五十岁还生娃娃呢!”孔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 重重拍在枣红绣祥云枕头, “平时满嘴大道理, 关键时候没一个顶用。”
宋妈妈不敢吭声, 服侍老夫人换一件靛蓝色绣仙鹤衔芝草褙子, 草草吃了两块点心, 到正院的小佛堂。老夫人恭恭敬敬上了香,捻着沉甸甸的沉香木佛珠,对着慈眉善目的菩萨喃喃祈祷。
娴姐儿等在正屋,还没说话,老夫人便说:“你带着你弟弟读书吧,别乱走。”
娴姐儿乖巧地答应了,“天气热,祖母别热到,若有事叫孙女过去。”
片刻之后,孔老夫人坐软轿到了长房,气氛和往日不同,往来仆妇面色紧张,走路悄无声息。
产房在长房东厢房,一盆盆热水送进去,院子里面站满了人,见到孔老夫人个个矮了半截儿,让出一条路。
整整一夜折腾下来,赵氏脸色苍白,鬓发湿漉漉的,嘴唇被咬破了,叼着一根软木,身上盖着宝蓝夹被,握着母亲的手--赵氏母亲面容疲惫,神色倒还从容,轻声细语地和赵氏说着话儿。
丹姐儿也在,她嫁了人,生了孩子,算是妇人了,可以进产房了,在窗下神色不安地摆弄一套小孩衣裳,见到孔老夫人露出一个笑容,“祖母来了。”
孔老夫人笑呵呵地,拉着她走到床边,柔声道“珍娘,歇的可好?”
赵氏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尚好,母亲不必忧心。”孔老夫人又问候亲家,“吃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