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痛地根本拿不住枪，许南希手中的鸡毛掸子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李江福只觉得被它抽到的手腕直接骨折掉，传来撕心裂肺的疼。

“许、许南希……有话好商量！”

死神步步逼近，李江福再也不敢托大说出什么狂妄之言，他语气充满讨好和谄媚，一边小心翼翼后退，一边冲南希挤出难看的笑脸：“你看……你也受伤了，如果不赶紧去医院治疗的话，会出大事的……”

“我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治疗双眼的事情，郑医生已经受到惩罚了……要不……”见他抛出来的信息都不能引起南希的兴趣，李江福眼珠慌乱转动两圈，口干舌燥地抛出最后筹码，“要不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都可以，或者，我把你引荐给金帝释大人吧？只要追随他，你想要得到什么都可以！”

南希停下了脚步。

歪着头，沉默地盯着李江福。

手中鸡毛掸子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腿上敲着。

她似乎一点也没有为自己腹部的伤口焦急，甚至连想要止血的意思都没有。大量失血让原本就皮肤白皙的少女更加苍白脆弱。

看上去孱弱得风一吹就会晕倒似的。

“人间废纸？我有很多。”

“作为盘石教会的神明，我对别的宗.教.领.袖也没太大兴趣。”南希双眼疲惫地眯了眯，打量着李江福。“你身上我想要的——”

“就只有你这条贱命啊。”

少女的语气虽然有点受伤后的疲态和虚弱，但悦耳的声音却是冰冷冷的，宛若二月里的冰河，别说整个人浸泡进去，就算只是想一想，都能脑补出彻骨深寒。

窗外灿烂阳光投射在她身上，给她全身笼罩上一层炫目日华，往日就被人称赞不已的美貌，在阳光的加持下，更显出一种忧郁脆弱的美。

曾经李江福最喜欢这种极致的易碎感。

每次看到女孩子们在他的强.权下无助哭泣痛苦扭动时，他都能感觉自己无比强大，一种扭曲的快意能从脚底板直接窜上头顶，叫人舒服得通透。

可如今……

他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南希这个煞神一眼，

无边的恐惧裹挟着他，让他不断颤栗，喉间挤出野兽濒死时的痛苦低鸣。

“不、不！我不要死，我不能死！该死的是你！”

他猛地抬枪，一连朝向南希击发出数枚子.弹！直到射空弹.夹才停下！

但……眼前的少女再一次失去了身影！

与此同时……通向校长室外走廊的道路也空了出来！

李江福又惊又怕，他顾不上继续加害女警，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他心中已有决断，扔下枪，踉跄地就向前冲去——

李江福本以为许南希会再来阻挠他，却没想到，逃亡路线上，竟然一路畅通无阻！

跑出老远，他小心而快速地回望一眼，只见许南希俯身在他躲藏过的掩体后捡起了什么东西，转身去了钟楼。

李江福想不明白对方要干什么，也无暇去分神猜想，私家车就停在操场上，只要能逃出校园就安全了！

自己的家族为南韩东方教付出了这么多年辛勤汗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金帝释大人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还有一百米！

五十米！

十米！

李江福大口喘着粗气，几乎快要凸出眼眶的眼球充满劫后余生的喜悦——车就在眼前！

他活下来了！

可就在他距离私家车只剩五米的时候，汽车远光灯却毫无征兆的亮起！强烈光线刺激得李江福下意识地遮住双眼，停下脚步。

“是谁！”

车内没有回应——或者说，没有人回答，只有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下一秒，对方就踩着油门撞了上来！

纵然李江福就地一滚，躲过了正面撞击，左脚却也被车头擦伤，刮去了一大层皮！

刚从生死边缘走过几遭，李江福快要精神崩溃，他左脚使不上劲，几次挣扎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只能如蛆虫一般在地上爬行着。

他绝望地抬头看向车内，只看到了一双犹如深渊般的漆黑眼眸。

车门被推开，身材高瘦的少年轻盈跳下，神色冰冷。

徐文祖手中捏着一把铁锤，有那么一瞬间，李江福甚至以为他会直接走过来锤爆自己的脑袋。

但徐文祖没有。

他只是面色漠然地盯了李江福片刻，把车钥匙施舍般地扔到了李江福面前，又在他狂喜着想要伸手来拿时，扬起锤子，当着李江福的面，将车钥匙砸成了一堆破烂碎片。

“校长……”

许久没有说话，徐文祖清越的少年音中带着几分生涩：

“你以前也很喜欢和我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吧？被戏耍的滋味如何？逃出的生路就在眼前，可是啊……”徐文祖双指捏起，露出极小的一段缝隙，“只差这么一步，就是迈不过去。绝望吗？”

少年站起身，踢散脚下的车钥匙碎片，扬起的灰尘飞了李江福满头满脸，有些甚至还钻进他张大的嘴里。

徐文祖对学生宿舍做了几个手势，宿舍窗帘后立即有什么东西悉悉索索行动起来。

李江福强忍着痛楚望过去——是学校里的聋哑学生们！

所有人脸上都写着同一种情绪：仇恨！

他们有人举着晾衣杆，有人紧握着可以随时投掷的玻璃弹珠，还有人甚至拆卸了台灯，一副随时进入战斗的模样。学生们没有徐文祖那么胆大心黑，敢直接挑衅，却手挽着手，站成一堵人墙，将通往校门的道路挡了个水泄不通！

“让开！”

“你们这些狗崽子，都给我滚开！”李江福心中一紧，他万万没想到，学生们竟然会在此时开始反抗。

他狂乱地挥舞着手臂，吃力地爬向校门方向。

突然，头上一痛，一个女孩竟然向他投掷玻璃珠！

“呀，你这狗崽子，这些珠子还是我送给你的！你都不知道感恩的吗？竟然敢用玻璃珠砸我？！”

李江福原本以为自己的叫骂能镇住学生们，却没想到，反倒起到了负面作用。

投掷玻璃珠的女孩双目泛红，大口喘息几下，突然猛地将所有玻璃珠都扔了过来！

她无声地呐喊：[你用玻璃珠把我骗去校长室，然后对我做了什么？你难道没有一点羞愧之心吗！]

伴随着女孩的质问，更多学生举起了他们手中简陋的武器。

而徐文祖，则是冷漠地跟在他身后，既不阻止，也不参与，就好像是悠闲的牧羊人，只在羊表现出反抗意图时，才用手中铁锤教育羊要老实。

李江福也不知道自己爬行了多久，身上的伤痛已经全然麻木，反倒是精神上的攻击让他险些崩溃。

自己明明该是这群狗崽子们的主宰者啊！

他们才是待宰的羔羊，自己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今后的人生不是吗！

为什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成这样！

他内心只剩下空荡和绝望，只有在看着不断接近的校门时，才有坚持下去的力量。

突然，李江福身上一轻，孩子们的攻击在这一瞬间全部停止了，他们全部仰着头，神色复杂地盯着某个共同的方向。

李江福见过这样的景象。

每到周一，他作为校长发布讲话之后，都会要求学生对钟塔顶上的弗像行注目礼。

学生们仰望神弗的模样，和现在何其相似？！

他心中打了个突。

脖子僵硬地转回去，努力睁开眼，望向钟楼顶端——

在钟塔顶端，有一片比弗像高大许多的人形阴影。双手举着板斧，高高扬起。

遮天蔽日，气势如虹。

李江福意识到了什么，甚至都顾不上逃命，转身爬向钟楼的方向：“不、许南希，不要啊——”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最后一瞬，板斧也挥了下来！

“哐——”

第一下，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悲悯弗像都被这气势震撼，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