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这个人,嘴巴子松得紧,把不住门。越不能对外泄露的秘辛越想找人倾诉,越想憋在心里越憋不住,越想守口如瓶越藏不住,非得与人分享不可,于是便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儿全说给了洛曦。九重山上,我同师傅其实并无多少深情厚谊,素来是以尊敬居多,可洛曦就不一样了,偷鸡摸狗向来皆是同流合污,我二人非但数度出山历练,同生共死,且无话不说,自然是什么都可以说的,兹事虽然体大,我也照说不误。
他非亲身经历,半信半疑,却仍道:“倘若此事属实,做兄弟的便有必要提点你一句。唔,假如仙尊果真是那般人,即使你的火蛊解了,他还可另寻旁人,你的窝藏包庇则后患无穷,我认为你还是将之公之于众为妙,以免更多无辜弟子遭殃。”
他说得鞭辟入里,一针见血,我十分赞同。后来又想尽各种法子明察暗访,我那好师傅果然贪心不足,每夜都要拿一名弟子开刀。九重山门人不计其数,日日都在扩招,也日日都有人嫌弃仙道难修不辞而别,失常有些无名小卒失踪也不足为奇,遂也无人在意,即使在意了,下面一堆长老护法也懒得理睬,更不会捅到殿主面前,我那师傅便肆无忌惮的敞开来吃。
九重上门人都晓得,当年开山祖师紫云真人得神帝点化,在九重山巅琉璃秘境中劈出了一条天梯,只要能踏上天梯之人,皆可羽化飞升,登达仙途。条件虽看四简单,却极其苛刻,非九极之阶的修为不能入境,否则别说踏上天梯,便连秘境前的防护大阵也难以攻克。可身为凡人,要想问鼎九极谈何容易曾有人不自量力强行闯阵,结果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我师傅显然也并不身具飞升之质,只好自力更生,以期白日得道,可他上天的眼睛是雪亮的,晓得他自力更生用的都是不法手段,偏偏不予受理。以致他即使修为已登峰造极,仍是盼不来一道羽化天劫,只好托先祖的福,借琉璃秘境这条蹊径了。要想入境,修为还得从登峰造极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上到九极,才能破除秘境前的杀阵,才能扛得住天梯上的神威,不至给压得粉身碎骨,于是便有了洛曦家破人亡之祸。
我的好师尊杀尽各大殿主,九重山上的弟子们都饱受惊吓,一个个大难临头各自飞了,也无人奔上山巅,我师傅为求仙道奔波一生,机关算尽,不择手段,何其坚忍只消一口气在便绝不言弃,竟不惜手脚并用攀了上去。他以为自己已登九极,虽身负重创,也不惧那杀阵之威,只需亦九极之力将真气掷入阵眼,大阵立即不攻自破。反正修为够了,一切都轻而易举。
他只道自己殚精竭虑,到底还是赢了,欣喜若狂中精神也为之一振,半夜三更在山巅上状若疯癫般鬼哭狼嚎。只可惜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还没嚎完,旁边便传两一阵更震撼九霄的狼嚎,将他打断了。
师傅他撑着力气抬头去望,只见琉璃秘境杀阵之前,竟有一人捷足先登了。那人嚎完了转过身来,竟是给他囚禁了数月之久的万俟潇,正等在那里等着他来。
原来,万俟潇这厮同那几位殿主一般,都是胸有臣服野心勃勃之辈。各大殿主之中,以他的修为最盛,同老匹夫最不对付,深恐老匹夫第一个拿他开刀,于是便佯装造反,再佯装不敌,佯装给他擒住。其实他早已得知自己身中火蛊,无药可医,便另辟蹊径,研制出了以毒攻毒的破解之法。他多番求证,才知火蛊此物极其霸道,一山不容二虎,倘若果然容了,两虎必定相争,于是他便自己给自己另行又种下一只。一副肉身中不容两蛊存活,于是两只蛊虫便在他体内自相残杀,最后同归于尽,安然解毒,至于他如何知悉这种蛊之法旁人便不得而知了。
这样一来,老匹夫心心念念他那身精深的修为,苦于火蛊已失,无火蛊相助,倘若强行吸取功力,万俟潇殊死顽抗,说不到还叫他反吸了过去,老匹夫不敢冒险,只好将他囚禁起来,另外再行种蛊。却不料万俟潇未雨绸缪,料到他的心思,早已买通了他殿中负责看守牢狱结界的士卒,大家里应外合,老匹夫种一只他便解一只,恰逢那段时光正是多事之秋,老匹夫种了一只自以为万无一失,便没再睬他,之后想起来要睬一睬他时便已自顾不暇了。
九重山一片兵荒马乱之后,万俟潇笑到最后。老匹夫一生所求,到头来万事俱空,临死前还为万俟潇做了件嫁衣,一身修为给他吸了个干干净净。
有老匹夫九极的修为加持,他自是畅通无阻的便过了杀阵,轻而易举便入了琉璃秘境,登上天梯。
可我这个人,嘴巴子松得紧,把不住门。越不能对外泄露的秘辛越想找人倾诉,越想憋在心里越憋不住,越想守口如瓶越藏不住,非得与人分享不可,于是便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儿全说给了洛曦。九重山上,我同师傅其实并无多少深情厚谊,素来是以尊敬居多,可洛曦就不一样了,偷鸡摸狗向来皆是同流合污,我二人非但数度出山历练,同生共死,且无话不说,自然是什么都可以说的,兹事虽然体大,我也照说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