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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掬霙 瓐孍 2828 字 3个月前

不过,这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他一身皓白素衣飘飘若仙,袖口却绣朱色云纹,胸前却挂了根红绸子,上头系了个大红花球,像极了凡尘俗世里即将迎娶娇妻的新郎官。他背后那堵墙壁上还倒贴着一个极大的囍字,红底金漆,分外喜庆,大约是山门中有人结道成侣,近期准备筹办喜宴。

红白交映,其实大凶大煞之兆,极易招惹邪祟,这副情景原本颇为不详,但此处是洞天福地,没哪个邪祟嫌命长了胆儿肥了敢来这里兴风作浪,不然便是自寻死路,也没什么大不了。婚姻大事也是终身大事,不可马虎,当然是怎样体面怎样好看便怎样操办,眼下这神官的这副尊容便分外养眼。

不过,他虽风采卓然,我却不想欣赏太久。因大家都是男神仙,他风采若卓然得太过分,那么我站在他下头未免相形见绌,委实叫人不太痛快。我将眼光往下挪移几寸,只见炉中的袅袅青烟丝丝缕缕全有条不紊的往他鼻腔中游去,他竟是在吸收香火之力,看来这位神官的本尊而今正勤修苦练。

屋外雕梁画栋,这殿内陈设却简陋得很,除开这尊神像更无旁物,只左近置了一张长案,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别的再没什么了,同外头那番富丽堂皇的景象简直是天壤之别。我乘兴而来,大失所望,正要缓步出殿,目光不经意扫中一角,瞥见了个稀奇的物事。

第20章 墨岩仙山(2)

那囍字之下,乌漆嘛黑的木墙上竟有几尺破损之处,似是曾有重物摔在上头,给那堵墙砸榻了一片,碎去的残片断板却又不见踪影,那断板断得十分彻底,一堵墙上留下个大坑,可容两双拳头对穿而过。

我不禁再次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个深以为然的好词儿,莫瞧外头修葺得尽荣尽美,内里竟有这般残破之地,定是那些弟子惫懒懈怠,疏于打理。

可真正稀奇之处不在于此,在于这面墙后的景致,非但不是什么文房雅间,也不是什么金银财库或是藏剑宝阁,确切而言,我并不知墙后是否另有密室,因这口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出来的一口壁坑虽然穿了,却有旁的物事塞了进来,将原本的穿洞堵得严严实实,肉眼不能透视,自也看不到墙后天地。

当然,最稀奇的仍不在此,而在那将这坑堵得严实的物事,居然是一大簇叫不上名儿的矮木荆棘,且还是枯枝烂叶,枝干叶黄,脚下也零零散散铺了一地。

凡人界里常有文人墨客突发奇想,专赏什么墙根梅砖缝花,以此为乐,这委实算不得有多稀奇。可眼下这墙根专缝下长出来的既非梅亦非花,乃是一簇荆棘藤蔓,且还是干瘪瘪皱巴巴的,一派萎靡景象,着实无兴可赏,却不知此间之主何以留它在此,不将之清除干净。外头的盆栽小景郁郁葱葱,里头的墙根草却这般凋零,一荣一枯,又是不详之兆。

自我踏入这墨岩山内起,一切兆头都是凶兆,这才是最稀奇之处。按理来讲,这等洞天福地,不该有这许多大悖常理之兆的。因一旦凶兆过头,便易成煞,滋生一堆妖魔鬼怪,难免又要打打杀杀,麻麻烦烦,叫人不胜其烦。看来这山上的弟子们却是不烦,仗着人多势众,艺高人胆大,恁它什么邪祟都不怕。

出了殿门,我抬头往门楣上一瞧,但见宽阔气派的檀木板上竖了快匾,其上却空空如也,未篆任何字样,那尊被供奉在里头的神官府邸居然连个名讳也无,真是寒酸。

我莫名其妙,既然不书名讳,安块空匾在上头作甚,叫人忍不住贻笑大方。

笑完了我便转身,打算按原路折回后山,瞧瞧千峦父子俩如何了。若是调养得当,应当已然痊愈,需即刻启程前往东岚,否则多耽误一刻便越不妙。

可甫一转身,我便风中凌乱了。来时我是漫无目的的来,又只顾着端详琼楼玉宇,而今想要顺原路回去,可已寻不到来时之路了,脚下道路横七竖八,东南西北可有一条,我却不知要走哪条。

犹豫再三,踟蹰再三,我觉得勇往直前才是上上之策,于是屏息凝神,径直踏上正前方这条蹊径,大步流星的走了。

倒霉催如我,当然是顺理成章的走错了路,且越走越错,越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竟走进了一片广场,清一色的白衣弟子在那边扎堆聚集,广场中央有坐高台,高台上座了两位,对向群众津津乐道,正是方才分别了片刻的北斗兔儿两人。

我站在后头,竖起耳朵仔细一听,他两个似乎在同一干凡人讲坛论道,论得还像模像样。高台下蹲着四个古稀老人,捋着胡须闭眼倾听,边听边摇头晃脑,仿似听得分外舒畅,分外惬意,那些个弟子也是一般形容。故此,广场上虽人满为患,却并不聒噪,只北斗兔儿两人的胡说八道轻飘飘的传了过来,传进我耳中,只听得头皮发麻。委实想不通这种颠三倒四的话他们是如何说得出口的,这真是货真价实的妖言惑众。更想不通那干凡人居然还能听得这样如痴如醉,时不时还要举手发言同他两个辩上一辩,讨教几番。

不过,这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他一身皓白素衣飘飘若仙,袖口却绣朱色云纹,胸前却挂了根红绸子,上头系了个大红花球,像极了凡尘俗世里即将迎娶娇妻的新郎官。他背后那堵墙壁上还倒贴着一个极大的囍字,红底金漆,分外喜庆,大约是山门中有人结道成侣,近期准备筹办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