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想象,彼时他是如何背着他师傅一刨一挖一步一步钻进洞去的,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呵,他师傅果然没看走眼。
云音无视我不怀好意的目光,蹲下来就准备刨坑掘道,我拉住他:“有我在,就不劳你干苦力了。”捏了个遁地诀,携着他嗖的破土入洞。
外头是一派凄惨的情状,令人意外的是,这洞中居然别有洞天,那些石钟乳模样生得五花八门,云音将夜明珠往那凹槽中一置,登时从五花八门变得五彩斑斓,美不胜收。
当然,洞里洞外一般是不会有这么大差别,主要是云音这小子会收拾。
我捋着头发砸吧了一句:“真是小看你了。”
他径直在前面带路,曲里拐弯转了没两丈,已到了他安置师傅之处。
就着晦暗的荧光,我隐约瞥见洞壁旁一块石板上,一个高大的身影盘膝而坐,他面容清俊,皮相刚毅。周身流光溢彩,灵力旋绕,将他裹在雾岚朦胧中,看不真切。
只是,这副原本应当赏心悦目的景象,却因他一身的衣衫褴褛以及累累伤痕给摧残了。
他双目紧阖,没察觉有人接近。
我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昔日的天之骄子,俊年才彦,而今却沦为这副形容,不得不躲到这暗无天日的山洞中苟延残喘,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云音蹑手蹑脚的靠过去,轻轻唤了声:“师傅。”
云无外慢慢开了眼睛:“你去哪里了?”
他显然对自己徒弟的行踪一无所知,云音嘴巴嗫嚅,大约是在踟蹰到底说实话好呢还是继续瞒着更好,而我却在琢磨自己要如何打招呼,是叫二师兄比较合适呢还是自己呼名道姓更合适。
我俩这厢正思索得不亦乐乎,尚未琢磨出结果,那厢云无外已目光横扫瞟到了我,他眼神凌厉,虽身躯萎靡,精光却十分亮堂。他望了我良久,脸上表情奇妙无比。先是蹙眉,然后两分差异,再是三分疑惑,跟着四分茫然,接着六分震惊……最后十分愤怒。
“雪娥?”他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雪芳菲?”
因这个调调我太熟稔了,却又忒过久违,自己都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人喊我原名了,不免很是唏嘘。而唏嘘之余,又多了两分惆怅。
很多年前就注定了,世上只有女魔头血芳菲,姓血名恶字芳菲,那个姓雪名娥字芳菲的天之骄女早已红颜薄命香消玉殒。
我没有吱声,但乍一天昔日名讳,难免表现得不同寻常,于是我猛一抬头,终于同他四目相对,他也终于真真切切的认出来我是谁。霎时,他眼中所有别样情绪都荡然无存,唯余盛怒。
但他虽怒火滔天,却并没有立即就拿污言秽语劈头盖脸的往我身上砸,而是尖叫起来:“你果然是雪娥……你没死?还是转世了?还是阴魂不散……?”
云音大约是没念过几年书,似乎没听出他师傅喊我大名时有什么不对劲,只忙着安抚:“师傅你稍安勿躁,她就是血芳菲,死是死了,但是没转世,现在回魂了而已。”
他安安静静在一旁当个美男子倒也罢了,一开口,云无外立即将我晾到一边,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狂风暴雨的斥责了下去:“你给我闭嘴,谁让你跟她混一块去了?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吗?真是岂有此理……!”
他现在的情绪实在有点不好掌控,估摸着只要再稍微加把火,立即就要沸腾了,而我正是那把万恶的火,身份特殊,不能多说什么。反正人也见到了,看也看过了,他受伤虽重,似乎并无性命之虞。想来也是,碧波双骄何许人也?只消确定他无大碍,让他知道我还活着就够了,来日方长,其他的事情等他先将眼前这些事消化了再说,亦或者永远不说,那也没有关系,我现在是该识趣了。
我确定自己已没有办法同他心平气和下来。心头一打定主意便赶紧行动,趁着他俩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忙按来时那般捏了个遁地之术,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溜之大吉。
溜到洞外,我止了步子回头觑了觑周遭景致,施起袖里乾坤术来,在这洞口筑起一道隔绝结界,这才五味杂陈的走了。
奔了里许,我回头看看,他们并没有追上来,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还是老脾气。”在心里略微嫌弃了云无外那千百年如一日的性子一通,我扯出从接阴门中捎出来的地图,观摩了片刻,径直往东,选的依然是之前与云音走h过的那条林荫蹊径。
可这条路真是一波三折,我这将将跨出几步,天穹中忽然长虹破空,十多把利刃刷刷刷地呼啸而过,每道剑影上都立了一人,正是剑主。十几个修仙地御剑而来,却看都没看脚下的青山绿水一眼,纷纷降在接阴教大门之前。
难以想象,彼时他是如何背着他师傅一刨一挖一步一步钻进洞去的,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