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说话,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万籁俱寂,让人如坐针毡。
“芳菲。”他喊我,依旧一如既往地温和,有个词叫柔情似水,说的就是他而今这副形状:“我……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与你无缘了……不想,你……你居然还活着……不管怎么说,活着就好,没事就好,平安就好……”他越说嘴角笑容扬得越高,可越笑说得越是哽咽,越哽咽眼泪便越夺眶而出,最后声泪俱下,又哭又笑,泣不成声了。一把将我拽过去箍在了怀里,恨不能将我揉碎了融入骨血中,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分彼此。真不知是欢喜更多,还是辛酸更多。
“嗯,我没事,我一向安好,你……你不用牵挂,可以放心了。”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未免他胡思乱想,我只好抖着嗓子扯谎。尽管我而今不仅不怎么平安,而是糟糕透顶一塌糊涂。
“不……不对!”他头脑倒是转得快,一眼便将我拆穿了,纳闷道:“你也骗我,你元丹已碎,怎会平安?倘若真是一直平平安安的,元丹如何能碎?而且我还听说……”
我更纳闷了,元丹这个东西,堪称无价之宝,不可多得。未免遭人觊觎,人人都深藏不露,绝不显在外面,所以碎没碎只有自个儿心知肚明,旁人万万不能窥测,然他却从何得知?
“听说我死了是吧。”不管他从何得知,我一口咬定不承认就行了,反正不能让他晓得我而今的状况,以免他又自作主张去为我疲于奔命。他已劳心劳力的够多了,不宜再多;而我欠他的也够多了,万万不能再欠更多。“你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你就是个榆木疙瘩,什么人说话都信,我不过是闭关闭得久了而已。”天地良心,句句属实。只不过闭关时生出些意外罢了。
“你看,我现在不是鲜龙活跳的么?难道你觉得如此精神的我是个死人?”见他面露狐疑,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于是我换一条策略,用假象来慰藉他。
他听后是长久的沉默,我十分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苦于脸贴在他胸膛上,他的手还覆在我后脑上使劲按着,实在是不方便挣扎。不过饮泣声微,他似乎已从激动中缓了过来。
“芳菲。”半晌,他又用这副软绵绵的嗓调唤我:“你不用自责内疚,也没什么过不去的,有什么委屈都同我说罢,跟我还有什么好瞒的,你只要说了,我一定尽力帮你排忧解难。”
他满腔真诚兼热忱,我却在心里呐喊,就是知道你会尽力,所以才要瞒,所以才不说啊。虽然你不介意,可是我不好意思啊!换了谁都会不好意思的呀。我要是还说,那就是恬不知耻。
可是,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若再继续扯些有的没的,未免显得忒过矫情。正当我考量着是要含蓄的虚与委蛇呢还是直白的否认到底时,他已掐断了我的机会。
“那适才怎么回事?怎么连二长老一招半式都接不住了?你以前不是最喜干架嘛,像二长老那般修为,你以一敌十也不在话下的,若非丢了元丹,现今怎地这般不济?”他已完全收拾好情绪,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瞅着我,满脸玩味,一副“你就承认了吧,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的戏谑表情,仿佛认定我答不上来。
事实上,我也确实答不上来。只因大家有目共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来搪塞他。
我无话可说,他还得寸进尺,拥着我的手臂一紧,笑眯眯的道:“而且,我又岂能这般轻易便抱住了你?唔,反正我现在就抱着不放,看你能不能挣得脱,倘若摆脱了我,那就信你。”
“……”我瞪了他一眼表示不满,只换来他愈加灿烂的笑靥,一脸挑衅的形容。没收获到效益,我只好尝试着掰了掰他的胳膊,然后放弃了。
以我而今这点本事,想要挣脱他的钳制,直如蚍蜉撼树根、蚂蚁抬象腿无异。
万般无奈,我只好咬牙切齿:“你爱抱尽管抱,我就不信你还能抱一辈子不放。”
却听他嗯了一声:“那就抱一辈子咯,我可以的呀,绝不会手软。”
我吓得花容失色。
他他他他……他这是在说情话嘛,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一套的。怎么这么肉麻,虽然这才一句,但我已经快听不下去了,我最受不了听这种话,你赶紧给我闭嘴!
他显然是不肯乖乖闭嘴的,不仅不闭,还打算没完没了的说下去。他唇瓣微动,我已先忍无可忍:
“够了够了,我坦白我妥协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都告诉你还不行吗 ,安静!”
我一气呵成吼了出来,世界也终于安静下来。他一脸阴谋得逞的笑,笑得合不拢嘴,笑得不亦乐乎,在一旁静候我的下文。
可他不说话,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万籁俱寂,让人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