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倍增荼蘼的新奇,她一天从早到晚转悠在各司各门的犄角旮旯,少见多怪的井底蛙气息昭然若揭。
短短数日,宫女宦官,嫔妃婕妤,均知骠骑大将军的贴身侍女乃一只头发长见识短的土包子。但荼蘼乐在其中,未发觉。
令她抑郁的是,兴奋过头竟会导致乐极生悲。
因不明宫廷律法制度,宫女宦官之间亦有品阶高低,身份尊卑之别。那日她在道旁折梅,一位年轻可人儿上来呵斥,说那梅花乃某宫某官所莳,非公共设施,不能截枝摘取,她见那可人儿做宫女打扮,与自身穿戴大同小异,料来无所地位,观那宫女面相,竟较自己为幼,遂以妹子相称,顶撞反驳,岂知那宫女乃杂役管理,在低级宫女面前向来趾高气扬,受人阿谀惯了,哪有人敢反唇相讥荼蘼的不知天高地厚成功点燃她的怒火,她脾性火爆,且又占理,上来就甩了一个耳光。如此一来,两人势必惹出争端,你骂一句臭丫头,她还两句小贱人,激烈到一定程度,愤怒掩盖理智,居然在大众区域扭打起来,闹得不可开交。之后筌卿听到动静赶至灾难现场,遏制了两人撕逼,将失控的荼蘼抱了回府,又令旁观者不得背后造谣诽谤,遣散群众,此事才告一段落。
躺在筌卿有力的双臂之间,荼蘼不安分的挣扎,边破口大骂。快放我下去,我要教训教训那个小妮子,呸,她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多管闲事,还敢要求我顶礼膜拜,她道自己是哪宫娘娘么……
闭嘴!筌卿实在忍无可忍,一声吼放得极重,成功盖过了她刻薄的谩骂。祸从口出,今日若非是他,她只怕早已惨遭□□,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叫嚣,大言不惭!
荼蘼以为自己吃亏,定能收获他的安抚与慰问,哪知却只得了一声呵斥,她立即改口,将怼的目标换成筌卿。将军府的人在外面受了欺负,你作为一府之主,非但不主持公道,反而胳膊肘往外拐,是怂了么,丢人现眼!
筌卿气结。他就是因为要包庇她,所以才选择息事宁人,到底是谁丢人现眼来着!
但他自负一代枭雄,不宜与一名小侍婢锱铢必较,逞口舌之争,何况好男不与女斗乃君子也。遂佯装咳嗽,忠告她。我觉得你有必要钻研一番大挝宫廷规章准则大纲,顺道修习几卷四书五经,养成良好的素质与涵养。
荼蘼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也没考虑眼前环抱自己的这位究竟是谁,依旧暴跳,那是什么东西,我认为没必要!
似乎自相识以来,她从来未在他面前有过淑女的形象,以及下属奴婢该保持的谦卑,自始至终,她都无法无天。
筌卿哭笑不得,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如此肆无忌惮而不存在那么多规矩与忌讳,也唯有她的暴跳如雷,不令他产生厌烦。否则以他的身份地位与日常威严,何至于如此低声下气,早将她送去刑部严惩不贷。
可她,丝毫没有自觉性,什么收敛检点,以及女人该有的淑女端庄模样,她应无尽无。
都是无知惹的祸!
这是问题的开端,于是乎,回到将军府,筌卿便将书房里的文房四宝,中庸,孟子等书册掏了出来,丢到笔架旁下通牒,抄十遍,限你两日之内完成,抄好拿给我检查。
荼蘼憋嘴,翻了两页,挪至一边,郑重其事的问他。为什么我每次失落,你都只会落井下石。
这委实是个难题,若非她主动问起,筌卿压根儿没意识到这一点。仔细斟酌,他发觉事实的确如此,但面对质问,却吞吞吐吐答不上来。
荼蘼继续得寸进尺。你适才强调素质与涵养,可你身为辅导老师的你,怎地如此没风度,连一句安慰都不会,你博览群书,一肚子墨水,关键时刻怎么挤不出来。
筌卿语塞,他无语的空档,荼蘼以拍了拍他肩膀,语气老成。牛不喝水,强行按牛头也没有用,所谓学习知识,需要相当的天赋与兴趣,我对这些酸溜溜的纸笔缺乏热忱,怎么习得进去。你勉强我提笔,只会让我更厌烦。这是经验之谈,以后不要犯类似的低级错误了喔。
最后她说,至于素质修养,我只是遵守自己的原则,做最真实的自己,我晓得我不合群,身份低贱,但我不觉得卑微,我只想活成自己想活的模样,这才是逍遥恣爽,快意人生。
说罢,他潇洒的走出书房,留筌卿一人原地发呆。
可能是妥协,迁就,让步,亦或是荼蘼一袭颠覆了筌卿的礼教观与人生观,这一场乌龙之后,他竟不再强迫她研习四书五经,仿佛那日的不愉快都是南柯一梦。
而荼蘼,她虽不屑那些诗词歌赋,但也明白生存之道,懂得何为国法家规,侯门似海,宫廷杀伐,怎样的环境情况做怎样的举措选择,是故,她决定通读宫中礼仪制度大全,以便杜绝类似今日的险象环生。
这倍增荼蘼的新奇,她一天从早到晚转悠在各司各门的犄角旮旯,少见多怪的井底蛙气息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