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星珏月,褐夜赭幕,火树银花遥迢路。
披星戴月,追夜赶幕,熄烟清烛窈窕处。
大多数人看来,摸索与寻觅,枯燥而乏味;可在我的信念中,那是陈酿与甘蓝的发酵期,时光与岁月只会让它们日趋香醇酸爽;只是,这样的味道需建立在背叛未产生的前提之下。一旦密封的老坛有了皲裂,里面的酒曲与泡菜被外界空气里的尘埃渲染变质,腐烂,然后糜败发臭,别说品尝,连嗅一息都令人反胃作呕。
我是一头褐色隐士,一只遍体鳞刺,杀人如麻的鼓腹蜘蛛。
之所以现身凡尘人间,乃因心中萦绕的一缕牵绊,一份执念。
至于与智玉的拉扯缘分,可说荒谬而怪诞,不打不相识,再打再相知。
我以为,但凡修仙论道之人,均是那种洁身自好,唯命清高的主儿,尤其是那种长得俊有好容貌的男修士,一般都颇为自恋,像这类人也非常有素质涵养,更在乎自己的形象,但智玉却是其中异类,非但恬不知耻,甚如狐狸精一般装模作样,诱我犯罪,借口降妖除魔等云云。
他除魔证道的方式独特而毁三观,委实刷新我的认知,也颠覆了妖族魔域的世界纪录。
拜这副身躯所致,但凡我们褐色隐士修至渡劫化形的境界,身体里累积在丹田内酝酿多年的毒质便会随着修为的突飞猛进而决堤爆发,本身的抗毒素质无法抵御,就要承担走火入魔之果。
我尚有信念与理想未曾得愿,怎甘心就此灭亡,但一时间找不到万全之策,遂铤而走险,用最寻常的笨法子消厄——吸阳气。
想必大家都晓得,这是违纲悖论的逆天之举,不但见效甚微,且尚需遭到仙家佛道,三教九流等正义之师的屠戮讨伐。可以说此举等同拿性命赌博,稍有不慎便要万劫不复之祸。
可心里的执念根深蒂固,远非濒临死亡就能剔除,它纠缠在三魂七魄,天地同寿,不灭不破。
于是,我干出那种腌浊又肮脏的行径,连自己都觉得恶心,身上的肌肤晶莹剔透,却脏染了令人作呕的污秽。
很讽刺,一头如假包换的皿漏斗蜘蛛,却被迫伪装成人人喊打的狐狸精。
以阳气滋补妖躯祛毒,需拣阳气旺茂鼎盛的壮男来汲,最好是那种有好皮囊同时又较嗜声色之人。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低调的精挑细选,隔两日才杀一人,但仍然招来了仙家注意。
我本以为那种仙人佛道自诩正义,要维护人间秩序也当光明正大决胜负,真刀真枪斗法拼修为,但智玉颇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初出茅庐,修为有限,担忧降妖不成反受妖制,遂想出了个折中且下三滥的法子,伪装成俊彦诱我上当。
我哪知世上竟有这般厚颜无耻的正道,顺理成章的中计,他出其不意,趁我不备毫无警惕时忽施突袭,成功在我丹田处击了一掌,直打得我晕头转向。
更令我惊诧万分的是,这家伙明明是个剃度出家的秃头和尚,居然随身携带酒壶,将我化为原型扔进去做了泡酒料,欺人太甚!
归根结底,我沦此下场,并非修为不济,实乃粗心失察之故。浸在刺鼻醺脑的酒水中,我捂着鼻腔跳脚,该死的秃驴,卑鄙,有本事的放老娘出去一决高下,大战三百回合!
但回应我的是他几句脑壳疼的阿弥陀佛。
我额头上跳出三条黑线,无奈抓狂。
出师未捷身先死,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仰天望着酒壶盖唏嘘。想我一世英名,竟要毁于这无名小卒之手,叫我怎能甘心!
可智玉这秃驴修为高不成低不就,定力却是妥妥的出神入化,任凭我唾口大骂,冷嘲热讽,他就是油盐不进,倒像我一人在泼妇骂街。生平第一次,被挫败与无力感折服。对智玉的态度中,除了咬牙切齿之外,也掺杂着由衷的钦佩。试想我貌美如花,他居然能在彼时坐怀不乱,还暗算了我一把,着实罕见,在本质上已算奇葩,且还是奇葩中的高手,高手中的极品。
是以,在后来我逃出生天时,才决意要一雪前耻,好生整治他一番,有可能的话,顺手毁他佛心。
不过当时我阴沟翻船,只道已经必死无疑,何况他还在外面补了一句,这圣水乃大神通者留下的眼泪,是世上最纯净的过滤器,能净化一切污秽。换言之,被泡久了将一命呜呼。
他并非危言恐吓,待在酒壶中,我能清晰感觉到修为在持续不断的流失。
若你有朝一日囚于我手,非叫你破戒还俗不可!
这是我能想到的对付和尚道士最恶毒的酷刑,他们这匹愣头青最忌讳的清规,只消犯了少许,简直生不如死。
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