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世上没有什么事比这更璀璨了吧。
在这之前,我的世界残缺而褴褛,衣不遮体,而自此之后,所有之前奔溃的痛苦,都流逝远去。
阿暖见微知著,也很贴心,他知道我因丑陋而自卑,还晓得我痛苦的根源。他在关怀我的同时,也不要命的怜惜,他不知修炼了什么逆天之法,居然将纠缠了我上半身的命格吸入他体内,脸颊上的井字痕也一并给汲了去。这两项恶疾坚不可摧,连师傅都没法子化解,他居然用这种愚蠢的笨法子移除。
当他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被井字痕破坏得惨不忍睹时,我心坎酸涩,忽然就落泪了。
可他一点也不在乎,依旧笑得灿烂。明明是他受了委屈,他居然还乐呵呵安慰我。
我见过许多颠三倒四的傻瓜,却没有哪一个像他这样,傻得无可救药。
他还让我将心一分为二,一半留给自己,一半送给他。
他说,蛇类是冷血动物,没有情愫,不知爱为何物,只需拥有一颗恒温动物的心,他就能像人一样,爱无忌惮。
明明是个大男人,却忸怩的像个未成熟的女孩子。在得了我半颗心镶入胸腔之后,面红耳赤了两天。
日月无光的天地,除了闲聊,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但外面大千世界我也没见识多少,话题说干榨尽,最后无话可说。
他告诉我,这里虽然山穷水尽,却也是个修炼的绝妙之所。这里的寒冰是由历代丹杵宗千千万万年的掌门不断加持灌溉而积,也正是因此,水火相克,才能限制阿暖身上旱魃之力的扩散。脚下冰层具体有多厚已无从知晓,但浓郁到极致的寒冰气息,能使修炼上的裨益一日千里。
兼之我从小就被欺压□□,殴打谩骂,曾无数次幻想自己如果有了一身修为,那么谁还敢在我面前放肆
师傅师娘不肯传授,那我便自食其力。
所以,我几乎没日没夜的修炼,竟趋无我忘我的境界,只想盼日后能有扬眉吐气的一天,我要将这些年受到的屈辱统统连本带利讨回来。
他像是个尽职尽责的夫君一样,陪伴在我身旁,令我不至于迷失在变强的痴狂与迷恋上,因为他比扬眉吐气更令我痴狂。
但,彼时我只是在心里存了平步青云的念头,那丹杵老祖宗布下的结界非常诡异,身处罩内无论修为多强,也无法强行破解,必须借由外力里应外合,才能击溃。当年他兄长也是机缘巧合偶遇助手,才得逃出生天。此刻我与阿暖身不由主,若无旁人相助,要冲破桎梏,难如登天。
我并没有因为身陷囹圄而颓败沮丧,反而在心里偷偷窃喜,是不是这样,我们就能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外面的软红千丈瑰丽而繁华,可活着太累,累得精疲力竭,却仍孜孜不倦的想要活着,我厌恶那样的生活与世界。
庆幸的是,阿暖过惯了与世无争的日子,他对外面的世界有着充满好奇的仰慕与遐想,也有对陌生的胆怯与迷惘,最后他说,他只想去有我存在的地方,繁花似锦,万里河山都于他无关。
平静而安稳的生活,是我从前奢侈的幻想,如今美梦成真,我感谢上苍的眷顾怜悯。
可世事无常,老天爷似乎专嗜与人作对,就在我们如胶似漆,最难舍难分之时,臆想中的圆满被摧毁得支离破碎。
他兄长回来了。
悄无声息的,约了许多同党强强联手。因偷袭毫无预兆,阿暖给他一掌打得三魂丢失七魄,险些小命不保。对方人多势众,我修为浅薄,只有束手就殪的份,阿暖孤注一掷,拼死将那些不速之客一一逐了出去,但他兄长委实非同小可,无论如何赶不走。那个人抄起兵刃同室操戈,斗了一场恶战。阿暖之前中了一记,伤在要害,这一架打得很是辛苦,他兄长暴戾乖僻,完全不念及手足血缘,立志要将他剖腹剥皮,吞噬他体内的修为用以强化自身,简直丧尽天良。
丹杵老祖宗布置的囚笼已经被他们一伙击得荡然无存,阿暖打不赢却躲得过,将我箍在怀里抛下对手远走高飞。
因这一场厮杀,我们迫不得已踏入尘世。
他伤得很重,需要安心静养,否则日后会落下病根。与他兄长拼搏的过程中,又为我结结实实挨了对方几刀,背脊给砍得血肉模糊。
当今世道社稷动乱,神仙妖魔相互倾轧,便是凡间亦哀鸿遍野,我们找不到栖身之所,便又去投奔我师傅。
几千年的漫漫时光,我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幼稚的小女孩,当初师傅送我去丹杵宗的初衷确是出于一片赤诚,他没有办法破解孤辰杀命格,而我与大师兄产生嫌隙,同住一个屋檐下,也颇为尴尬,所以才有了后面的是是非非。
阿暖,有生之年能遇见你,我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