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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景柏香福长青 瓐孍 2633 字 3个月前

爹娘不在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孤苦伶仃一个人,该何从何去。骨肉至亲都已离去,世上已经没有人心疼我,更没有人爱我。我该如何生活,能依靠谁,谁又会在乎我的死活……”

她终于肯面对实际,字里行间是无尽的惶恐与彷徨,声嘶力竭的将这些天所有的委屈与悲恸全部向我倾诉。

仿佛砸破情感的枢闸,眼睛里像溅了泥沙一般,莫名酸涩。是冲动还是激昂,令我首次同她许下承诺。

我说,不不不,怎么会呢,你哪里是孤苦伶仃一个,你明明还有我呀,我会心疼,会爱你的。你可以依靠我,阿爹阿娘去了,世上就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你的死活。

这不是劝导藉慰,是真真切切的保证。

十七岁的从秘,家破人亡,战战兢兢,需要的是关怀与怜惜,以及不会令她感到孤独的陪伴。

因我化形之时与她背脊相对,虽出现得突如其来,她却并未想到灵异方面,我的借口是,无家可归,漂泊他乡。

我还煞有介事的扯谎,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咱们这是同病相怜呐。

于是乎,她便信以为真。

我们朝夕相处,一起度过了两年喜乐安康,神采飞扬的好时光。

我用月余时间将她从失去父母的悲伤中抽离出来,在过去,她平素虽然懂事,却难免在接受父母的宠溺之时撒娇发嗲,而遭受这场噩梦之后,她失去了那种在寻常人家的阖家欢乐,其乐融融。她强迫自己成长,勤恳而奋勉,成熟而老练的自力更生,再不复昔日总是长不大的少女模样,也收起全天下女孩子都具备的纯真。

而我,混混沌沌,对人生无知而懵懂的我,再也离不开她。

有人说,世界千奇百怪,人生多姿多彩,有许多事物值得我们追逐热爱,也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形影不离,生命掌握在自己手里,任何人都不需要依赖旁人才活得下去。无关乎离不离得开,关键是你看不看得开。

只是,那些任何人里面,不包括我。于从秘,我离不开,也看不开。

没有她,我或许会活得更好,却不会活得快乐。

在那两年岁月中,我是她唯一的寂寥排遣者,也是心迹的倾听者,我们种圃莳园,自食其力。在稻野间插秧,在土地里灌溉,以劳动换取生计,共同挥汗如雨。

人生百态,我却觉得仅此而已,很多次,我曾窃喜,这样平淡的生活,是否只要一直维持,就成了美丽神话中的天长地久。

我化的这副凡囊皮相不错,勉强算是美男子一枚,在荒僻的柳岩村可说百里挑一,而我日日夜夜枯守一人,心思与想法昭然若揭。村内的父老乡亲都是农民粗汗,不会在乎家境材贯。能寒窗苦读发愤图强者,自是婚配的最佳人选,即便身无分文胸无点墨,只要行得端坐得正,也是朝气阳光的好儿郎。他们不知我的真实来历,却一力赞成我与从秘交往,哪怕名不正言不顺,亦无关紧要。

我为这样的生涯感到庆幸,由衷感谢诸位邻舍的拥护与支持。至于从秘,她也许对同乡私下里的闲话家常有所耳闻,但却不置可否,既不表现排斥,也未公众宣示什么,这是否说明默认,我不知所以。

她早已成长到有能力为人处世的阶段,可关于婚姻,总避而不谈,她自持,她羞赧,她憨涩,她要等待媒妁之言。

而我,因为捉摸不透,因为不确定,也没有主动剖明,又或者,我喜欢这种平静枯燥的生活,每日早出晚归,为生活劳累奔波。我才疏学浅,目不识丁,却有一把好力气,能干体力活,能打镔铁匠,能养家糊口。

我更恐惧,一旦捅破这层隔离纸,会失望,得不到期盼的答案与宣判。若是那样,不如现在。

可即便我们互相掖藏,生活也无法一马平川,她在某个夜晚人间蒸发。

尤记得那时依然是我与她相识以来第三年的隆冬腊月,红梅在风雪怒号中竟相盛开,点缀在寒峭枝头,美轮美奂。

那个千里冰封,万畦雪飘的夜,窗外鹅毛大雪在狂风中骤然咆哮,仿佛滴水立即成冰。

窗内,燃着暖烘烘,热乎乎的火炉,柴炭中跳跃着一簇淡紫色火苗,我在那明明幻幻的微光里,听见炉子对面的从秘展露久违的笑容。

她的目光情真意切,她说,朱澈,你喜欢我对不对,这些年的守候,都是在等待我点头对不对。

一刹那,世界春暖花开。明明是万籁俱寂的雪夜,我却犹如置身花香鸟语的盛夏,她轻柔优美的笑容,比这炽热的火炉更温暖。

这是我第一次,在她眼中觑见这样发自肺腑般喜悦的笑容,我在那样的措手不及下迷惘。

爹娘不在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孤苦伶仃一个人,该何从何去。骨肉至亲都已离去,世上已经没有人心疼我,更没有人爱我。我该如何生活,能依靠谁,谁又会在乎我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