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说的只是李瑧瑧一介幼女,离开李家便无依无靠,无处可去,流落在外面只有死路一条……等诸如此类,并非相信她是无辜的。
从那日起,她脸上再未展现过笑容,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已然死了。
李家二老对她心有隔阂,叫她害人精,每日只给她吃残羹冷炙,也不让她有片刻清闲,所有能干的不能干的活计都要她干,只有这样才能果腹。
原本属于她的,都给了李珍珍。
她一开始无比期待这个妹妹能早点降生,来做自己的玩伴,自己也会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好姊姊,但一切都变了。望着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她心头已没有什么波动。
李珍珍牙牙学语时,叫的第一个名字却竟然是她,稚嫩的嗓音唤她姊姊。
李珍珍原本十分黏她,可她已不能报以笑靥,十分排斥妹妹的依赖,于是逐渐疏远,两姊妹之间也就没多少情谊了。
李珍珍长到及笄那年,她在外头结识了一个男人,叫杨润白,家中做小本生意,算得上富裕。他们一见钟情,郎情妾意,曾在无数个夜间瓜田李下。杨公子曾对她许诺,总有一天,他会让她过上好日子。
不过,当她提议要互许鸳盟时,杨公子却说出他父母私自给他定了一门亲事,且提亲在即,他是个孝子,且父母命不久矣,这是二老唯一的遗愿,就是想看着他娶妻,他本有意退婚,可不得不妥协,顺从父母的意思,这场露水情缘只得到此为止。李瑧瑧惨然一笑,暗到天意弄人,是自己一世命苦。
回到家中,却听见二老在商量,总算给闺女寻到了一门好亲事,盘算着嫁妆等诸般事宜,也没放在心上,只随口对李珍珍道了句恭喜,也没问她的未婚夫是谁。第三日,媒婆带着好几口大红箱子来到李家,李母收下了。
再过三日,当她将目光投向厨房窗口,望到骑在高头大马上、胸前戴着大红花的男人是杨润白,她彻底崩溃。
她呆若木鸡,犹似泥塑木雕般愣在当场,良久不能回神,直到花轿行出很远,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拔步急追,但因太过急促,在路边一绊,跌得鲜血淋漓,她并不在乎,只想追上迎亲队伍,可是脚踝崴得厉害,痛彻心扉,无论如何站不起来,只能目睹花轿渐行渐远。她声嘶力竭的喊着杨润白,却被沸反盈天的唢呐掩盖,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回头。她扑在沙尘漫天中,绝望的哭。
只是,杨润白和李珍珍当日并未拜堂。
李珍珍被花轿抬去杨家途中,突然昏迷,大夫诊出的病因是,被虫豕所蛰,身中剧毒,那毒性非同小可,无药可治,如若静窝不动,还能苟延七日之命。
事已至此,大婚只得作罢,李杨两家已乱得不知所谓。李母忽然想起当年仅凭一张药方便治好自己多年的顽疾的那位仙君,庆幸当年诚心相谢,特意问得仙居何处,计较一番,还好路程不愿,七日时光足够从凤凰镇到仙君府上走一个来回。李翁立即快马加鞭,赶往仙府,去请神医。
他们自管忙得不亦乐乎,李瑧瑧自幼便对这个有名无实的妹子无甚感情,她危在旦夕,她倒无关紧要,却在晚间去了杨家看望那个差点成为旁人夫君的心上人。
杨润白见到它来,喜出望外。他们之前相识,却并非完全相知,李瑧瑧对自己的身世深以为耻,一直隐瞒,故此杨润白对她只是一知半解,直至那日,才完完全全敞开心扉,交根交底。她说出他的新婚妻子就是自己妹妹,还问他,如果李珍珍救不回来,不如就娶了自己。
她动了杀心。
倘若杨润白点头说愿意,那么她会返回李家,趁李翁请到仙君之前,将李珍珍扼死。那大夫说的明白,静窝不动,能苟延七日,一旦挪动四肢,立即丧命。她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李珍珍简直轻而易举,这是天赐良机,她怎能放过?
杨润白又怎不明白她的心思?虽知她说的正是两全其美的妙计。只消李珍珍一死,那么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迎娶李瑧瑧,毕竟她还有着李家长女的名分,李家人也不能置喙什么。可为免她铸下大错,杨润白思虑再三,最终摇头。他说李珍珍是个好姑娘,深得他父母喜爱,不该如此短命,他求她,千万不要做傻事,倘若果真害了李珍珍,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李瑧瑧火冒三丈,但他最后那句话说的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她想着即使日后形同陌路,也好过反目成仇,于是放过了李瑧瑧一命。
可是,她放过李珍珍,命运却不肯放过她。
五日之后,李翁同那位仙君如期而至,仙君走到李珍珍床前,一番望闻问切,冥思苦想半日,摇头,说那蛰伤李二姑娘的毒虫乃是有了道行的妖邪,非同小可,他也无能为力。
但她说的只是李瑧瑧一介幼女,离开李家便无依无靠,无处可去,流落在外面只有死路一条……等诸如此类,并非相信她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