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煦想到自己没了下肢,从此成了半身不遂的残废,这辈子算是毁了,别说再见白甄,就连踏出房门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绝望之下,身心俱疲,万念俱灰,才要悬梁自尽。
第21章 白甄
那兄台知怡红院不论白昼夜晚,都是生意兴隆人满为患,也就不必特意挨到晚间了。他若直接抱着良煦前去,这怪异的景象尤其引人注目,他将良煦安置在一座鲜有人至的破屋中,不知从何处顺来了一只轮椅,将良煦放在上头,又偷到一副面具,让他戴在脸上,掩盖本来面目,最后将他那身锦衣华服换成一件寻常布衣,再让他用那套锦衣雇了一名乞丐来做帮手,命其换上锦衣,将良煦推入怡红院。
那老鸨十分敛财,也十分惜财,尽管生意忙得焦头烂额,却不肯多请主事帮忙打理,里里外外都有她一个人操持,客人若是太多,便忙不过来,一会招呼这位金主、一会招待那位财主,经常容易把人忽略,从前良煦便给怠慢过一回,对此颇有微词。但目下他却盼着那鸨母不要多予理会,好方便行事。
果然,那老鸨见他那副半死不活的德行,觉着并非是什么有财之士,只随意寒暄了一句便忙着问候其余贵宾去了,并没多加留意。
良煦推开那些庸脂俗粉的帕子,让乞丐径直将他推到白甄日常接客的房前,里头空无一人。他并不失望,相反,白甄必不接客,他心里只觉说不出的快美难言。心想他同自己两情相悦,曾互许鸳盟,他或许已为自己金盆洗手。
不过,很快他便大失所望了。
他叫那乞丐将他推到白甄休憩之处,徘徊窗外,就听见白甄的声音从里面飘飘荡荡的传了出来。
“听说他给良老爷子打断双腿,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可说已是废物一个,我还去寻他作甚?哼,上次我本想着他还有些用处,冒险溜进良宅,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险些将自个儿栽了进去,倘若这次再去,良老头子怎能饶我?依我看,这良煦就是个丧门神,谁跟他谁倒霉。那姓寂的同他去了这许久,至今不知所踪,多半是死了,我可不想最后落得个他那般的下场。”
语气不耐,满是厌弃。
良煦脑中轰的一声,似给五雷轰顶。
令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在里面道:“虽然你话糙理不糙,但他毕竟是良家唯一的独子,始终是下一任家主,良老爷子迟早要将那丰厚的家产交在他手中。你何不趁他现今孤立无援之时施些及时雨,让他对你俯首帖耳、千依百顺,那么日后良家的家产不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届时便再无需像眼下这样糟蹋委屈自己。可是你如现在抽身,前功尽弃不说,只怕将来也要追悔莫及。”
良煦更纳罕了,什么叫前功尽弃?糟蹋委屈又从何说起?为什么“日后良家的家产都是白甄的囊中之物”?
莫非……
一条可怕的想法不由自主在脑中呈现。
但他不敢相信,他曾信誓旦旦的保证终有一日要为白甄赎身,他也曾欣喜若狂的说要等他,他怎能如此算计自己?
他不可置信,也不敢置信,不相信白甄一开始就居心不良,原来刻意接近他,都是为了所谓的良家的丰厚家产……
屋子里,白甄嗤之以鼻:“得了,他若还有用处,良老爷子何至于下那么重的手?别说继承家业,他能苟活已是上辈子稍了高香。况且即使他有机会继承家业,那我也得有命享才是,良老头子肯放过我一次,尚且是因他儿子以死求情,他可未必还能放过我第二次。我若再去,一旦给他发觉,必死无疑。没捞到油水也就罢了,如因赔了性命,那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你不必多言此事就此作罢。”
另一个人无奈道:“好罢,既然你执意放弃,那我也无话可说。对了,昨天你接的那位客人……”
话说到这里,二人再没提及良煦。
他悄咪咪的隐在窗外,默不作声。白甄爱钱如命,他虽早有耳闻,但同他在一处时却甚少提及黄白之物。而今听来,他事事为财。心中百感交集,只觉这辈子活成了一个笑话。
只直耳畔想起那个看不见的兄台的声音:“良公子,咱们走罢。”
良煦思潮起伏,听而不闻。
他又道:“这种烟花之地,还有什么留恋的?白甄此人,一向贪污纳垢,品行本就不端,他能干出这种事并不稀奇。你千万不要因为他的几句话便萎靡不振,他不值得你为他劳心伤神。”
良煦终于开口:“我只是觉得太突然、太意外了,我接受不了。”
兄台轻声细语:“可这便是事实,咱们都无力左右。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远离良府。今后再莫他这姓白的来往了,权当从未与他相识便了。没有了他,你仍需改变自己的命运,将来总会遇到值得托付倾心相待之人。”
良煦想到自己没了下肢,从此成了半身不遂的残废,这辈子算是毁了,别说再见白甄,就连踏出房门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绝望之下,身心俱疲,万念俱灰,才要悬梁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