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品灵石乃修仙界钱币中的最大单体数额了,往下依次便是四品,三品……以此类推。我觉得两枚的价值足够抵消这场滴水之恩,遂随口敷衍交代两句,便拱手告辞,丢出法器踩着云头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他那麻花鸡躯体笨重,自然追我不上。
因早到一日,旮旯老道的寿宴要待明日方才开席,剩下的时间需要打发,我不喜与那些半生不熟的嘉宾寒暄客套,觥筹交错,想想藏在榻底的那坦陈酿等我等得着急了,便直接绕过前坝大殿,去了厢房。
从榻板下拖出旮旯老道赠送的那只酒坛,摆在案前端详,里面泡的是一头大王菜花,额头上的王字鳞纹闪闪发光,遍体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死后沦为食材尚具如此灵力缭绕,想来生前道行匪浅,多半是平素吊儿郎当,虎落平阳给旮旯老道擒了塞入酒罐,一失足成千古恨,委实可喟可叹。
默默替它哀悼唏嘘了一回,我怀揣满兜期待,双眼炯炯有神的拎开了罐盖。
第3章 第二章变故
享受了一阵人间至味是清欢的鼻间体验,接下来便开始品酒了。
此刻正值中酉,已临近傍晚。我扬手吸过檀木桌上的茶杯,抱起那只琉璃瓷烧制的坦罐,奔上六楼房檐,就着夕阳余晖,将手伸进罐内舀了一盅,端簋就饮。
又偃乐了半晌人生九曲十八弯的回味无穷,顺道赞了一句好酒琼浆,果然不负我望,打算再接再厉再灌两盅。
岂料手臂刚探入壶去,掌心蓦地一痛,如遭针扎,紧接着一股灼烧炙烈感自胳膊肘传上肩头。
我暗呼不妙,丢开瓷杯,将手凑到眼前一觑,小心脏忍不住突突突连蹦三跳。
只见左手虎口出赫然显现两颗钉眼儿大小的黑孔,血液与青气混淆,袅袅升腾,乃中毒之兆。
再去瞧那只搁在横椽上的酒坛子,就见一颗椭圆形的蛇脑袋摇摇晃晃挪将出来,拖着湿漉漉姹紫嫣红的身躯,正慢慢优哉游哉的嗫嚅,试图游出桎梏。
我目瞪口呆,浸泡了五百年竟仍生龙活虎,真真是桩奇迹。
大约是因醉酒之故,大王菜花扭摆身子的动作甚为迟钝,很吃力费劲的模样。我向来乐善好施,忍不住要助它一臂之力,遂夹起卷在坦罐里的后半截尾巴,将它提了出来。
这番作为成功转移了它的注意力,原本朝东南方游移的脑袋吐着性子九曲十八弯倒拐过来,一双阴鸷透冷的狭眯眼七荤八素瞅着我,透着疑惑迷惘兼醉醺醺,一幅人畜无害的形容。
我揣摩对方到底是一头开了灵智的大妖,需给予重视,正犹豫着要不要先象征性打声招呼。还没斟酌出如何启齿,掌心便是一股剧痛,我顺理成章的晕厥过去。考虑到眼下这地方忒过陡峭,实在不宜困觉,一不留神便要滚下楼去,昏倒之前连忙将脚抬上横椽,以消坠楼之祸。
这一晕弥补了我之前的遗憾,六个时辰之后方才姗姗醒转。
而这六个时辰之内,我魇入梦境。
这个梦莫名其妙,说不上具体是噩梦还是好梦,因为梦中的主角与情景与我无关。
那是一片陌生的区域,云埋雾锁,铺天盖地的皑皑浓烟,看不见来路,辩不出方向。我站在浅滩边,面对大海彼岸,眺望汪洋。
赤红色的海域,仿佛盛满血液,深而沉,中间是一轮由海潮怒涛卷起来的漩涡,煞气与杀气源源不断汨涌而出,恐怖得令人毛骨悚然。
一名处在碧玉桃李之间的鹅黄衫少女搂着一人踏云而来,降在礁上,哭哭啼啼哀哀戚戚,犹如生离死别。
我没听见她们在诀别些什么,也没仔细打量那位被拥在怀中的人儿是何模样,双眼直勾勾盯着她裙底,纹丝不动。
呼啸中的狂风将她衣裳下摆拂得东飘西荡,像蹁跹的白蝴蝶在风中凌乱。只是,一尘不染缟素装上却被蘸了点点朱绯,犹如隆冬里盛开的腊梅。
裙下露出两截胫腓骨,而两条腿足踝之前的脚掌已不见踪迹,唯有斑斑血渍,滴滴答答落在沙砾中,很轻,几乎微不可察,但我却真真切切的听到看到了。
心头突如其来犹首雷击,蓦然一疼。
这股痛感还未消散,那厢鹅黄衫少女却纵身一跃,将臂弯里的残躯往前方海域中的巨大漩涡中一抛,断足人顷刻间坠入波涛汹涌之中,为海澜淹没。
然后,那少女乘云离去。
正困惑间,东方苍穹突然飞沙走石起来,跟着一朵黑漆漆的乌云落在先前那少女所站之地,却是位男人,一名生了张毁天灭地好容貌的男人。
我躲在暗处,尚未来得及审视那人身上的细节,他便飞身投下血海,沉进万丈凶浪之下。片刻后,他怀抱一具惨不忍睹的畸形血尸冲上岸来。
五品灵石乃修仙界钱币中的最大单体数额了,往下依次便是四品,三品……以此类推。我觉得两枚的价值足够抵消这场滴水之恩,遂随口敷衍交代两句,便拱手告辞,丢出法器踩着云头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他那麻花鸡躯体笨重,自然追我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