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这次倒没有趴在梳妆台前对镜贴花黄,正被一群奴婢伺候着往脸上敷些什么东西,大约是治疗她脸上那个乂字用的,她却不知那此乂非彼乂,同她往日那个乂已大不相同,岂是药物能治得好的?
见惊鸿又一回不请自来,尚未废话,她已吓得心惊胆战,二话不说就要逃跑,惊鸿反手祭了道仙障出去,将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她撞在障上,翻了回来,蹲在地上掉泪珠子,急呼少昊救命。
她实在多虑,惊鸿这一回也没想要她的命,不过是来提前催动傀儡咒而已。
她眼下这个境况,日后只怕要沦为凡人,到那时便再无力施法了,不得不未雨绸缪,将咒种提前在她身上,届时即使自己呜呼哀哉,少昊未必能逃过一劫。
但时日不宜拖太久,万一哪天这女娃得了神奇造化,修为突飞猛进,将傀儡咒净化掉了,那便前功尽弃。她想了个法子,将女娃先折磨得半死不活,要少昊亲自为她传渡真气疗伤,她便施咒令女娃在那时给予致命一击,少昊万万料想不到,非中招不可。
惊鸿尚未动手,外头一阵聒噪,原来适才大动干戈,动静闹得忒大,戍守宫门的卫卒们搬了援兵过来。惊鸿提着女娃,飞身跃出屋顶,朝东方腾云驾雾而去。瞥眼向后一觑,少昊领着一波士卒穷追不舍。
他竟来得这般迅捷,若只他一人,惊鸿未必就慌了,可眼下千军万马一拥而上,她哪还有反抗的余地?只得竭尽全力逃之夭夭。
可她却未能逃之夭夭多久,前方便没了去路,蓝天云海之下,是一汪堕神深渊,这下头是无边无际的杀伐戾气,仙家神奇落了下去,除灰飞烟灭更无别果。
惊鸿站在岸边,少昊领着那堆天兵于数丈之外驻足,他面上神情高深莫测,似无伤无悲,又似大恸大悲,她看不懂也揣不透。
少昊瞄了眼她身后的绝境,脸上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忧心道:“当心,莫失足落下去了!”
哼,他倒是挺着急的,不过不是着急她失足落下去,是着急她连累女娃罢了。
惊鸿报他一笑:“跳下去了岂非正好?我若魂飞魄散,于你而言可谓好事一桩。”
他大怒:“闭嘴!你若敢跳,我……”
“你待如何?”惊鸿冷笑:“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你还能拿什么来威胁我?能威胁我的,早给你杀得干干净净了。”
他无言以对,怒火便熄,耐着性子哄:“切勿任性,堕神渊当真是非同小可,一旦落入,悔之晚矣,你先过来,旁的事情咱过后再说。”
他那副心急如焚的形容,着实令人动容,倘若是在多少年前,惊鸿指不定就信了他的鬼话,而今他的真面目已铭记于心,仍他花言巧语,惊鸿也能无动于衷,只胸腔里爬过一阵一阵凉意,寒透心底。
她说:“分明是你将我逼到这个地方,现今又做出这副姿态,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何必惺惺作态?你以为如今的我,仍同当年一般?你还能骗得了我?”
也不知她是不是眼花,似乎看见少昊面上居然有愧疚之色,只听他道:“你听话,先过来,当年之事另有隐情,稍后我一五一十同你说个明白……”
“住口!”惊鸿恨恨的吼:“你同我虚与委蛇,你不就是怕我将这个女人丢了下去么?我这个人你也晓得,若是碰上看不大顺眼的人,便十分喜欢同他作对,他越是喜欢往东,我便偏偏往西,他越不称心如意,我便越心花怒放。目下我心里很不痛快,急需寻乐,可你在我面前我更不痛快,你说我该寻什么乐子来痛快痛快?”
他眉毛皱成了一团,颇毁形象,急道:“你要寻什么乐子我都依你,先过来成吗?”
惊鸿当然不能轻易过去,大喜道:“此话当真?我寻什么乐子都依我?绝不食言?”
他大约是急得很了,不假思索便郑重其事的点了头。
惊鸿咬牙:“那好,你立刻自刎在我面前,了结了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
他愣了,身后一堆兵将却七嘴八舌的扰攘起来。
不待他作答,惊鸿已凉凉一笑:“看罢,我早知你会食言,你这个人,说一套是一套,十句话里找不到半句真话,是我太天真了。既然你不肯自刎,那我要寻痛快,只好拿这个女人开刀了。”
惊鸿深知,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已是无路可走,若叫少昊将她擒了回去,不是死便是生不如死,断仙台那般的痛,此生受过一次也就够了。
相较断仙台,这堕神渊也没那般可怕了,左右都难得善果,不如一了百了。
不过,一了百了之前,她仍不能忘了昔日的血海深仇!
惊鸿往后一退,作势要将女娃推下渊低,女娃在这边狂呼救命,少昊在那边大喊大叫:“住手,不要!”
女娃这次倒没有趴在梳妆台前对镜贴花黄,正被一群奴婢伺候着往脸上敷些什么东西,大约是治疗她脸上那个乂字用的,她却不知那此乂非彼乂,同她往日那个乂已大不相同,岂是药物能治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