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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实摆在眼前,段归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从阴罗道人身死时,他便心神不宁,觉得有大事发生,然而近年来如此情形的多是祸事,所以他便也以为这次仍是旧敌寻仇。

只不过段归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其实心气甚高,哪怕大势上不如人,也在搜寻动杀之人,结果今日被找上门来,居然不是无极真君的再度针对。

“尊主……”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弯腰将日月瑶琴重新抱起,抬指调弦,垂首道,“我以为您陨落日久,尸骨都要寒透了。”

“我没留下尸骨,就是想要寒透,恐怕也不易。”

贺离恨道:“杀阴罗道人者是我,我有不得不杀的理由。”

段归先是愣了一下,尔后又想起那具沉进水中的骷髅以及遍地鲜血的惨象,不知为何,联想到尊主身上,很多事却又说得通了。

贺离恨平日里其实还好,他一开始接触时总是心惊胆战,但天长日久后,才发现这位传言里千奇百怪、难以接触的魔尊殿下,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正常人,只有在极偶尔的情况下,他才会显露残虐疯狂的一面。

正因如此,两人虽名义为上司下属,但其实互相之间并没划得那么清楚,段归对贺离恨,也远不如阴阳天宫的学生们对待梅问情那般敬畏。

“既然是尊主所杀,那便是该死之人。”段归道,“只是当年那个场景……我也见过,那般联手算计之下,您居然还能……活下来。”

贺离恨道:“这件事我之后再跟你说。先将血海撤去,我给你介绍一下。”

段归依言而行,不光窗纸上映着的血光,连同冲天的光柱,四处搜寻的血水溪流,都慢慢被抽回魔气,恢复成原样,恐怖摄人的夜色,忽而又变得无比寂静,沉如无声的潭水。

贺离恨将梅问情拉过来,示意段归叫人:“这是梅先生,我们是道侣。”

梅问情也非常体面优雅,道:“初次见面,敝姓梅,名问情,你随意称呼即可。”

段归将手中的日月瑶琴缩小封印,化作吊坠系在脖颈间,然后抬手掐了个子午诀行礼:“在下段归,梅先生夜安。”

梅问情抬手回礼,态度一贯温和,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模样。她倒是没想到贺郎竟然真有这么大的颜面和影响力,即便到如今这地步,还有元婴期的魔君愿意尊他为主,而毫不起异心。

贺离恨的踪迹,就算是向正道大宗作为投诚礼物,那分量也足够了,可以容他离开魔道,一朝洗白上岸。

贺离恨不拘小节,也很少遇到除了仇家以外的女人,所以在这方面的神经比较粗,但段归却知情识趣,很懂礼节,两人行礼相识过后,他便遵循男女之防,站在贺离恨身侧,而未面对梅先生。

“就算我死了,以你的势力,也不至于要住在魔府的边缘,这么小小的一个丹蚩楼里。”贺离恨道,“发生了什么?”

段归引两人入座,周围的人偶侍女立即上前伺候,搬来座椅软垫,书案茶水,再摆放了糕点,他撩起碧色衣衫坐下,将无极宗针对他的事逐一说清楚。

他叙述地清晰细致,也没有添油加醋。贺离恨仔细聆听,专心跟他讨论大事,便由着梅问情拨弄他的发丝末端,或者时而勾着他的手指。

他不在意,段归看在眼中,却左右来回转动视线地看了好几遍,也不知道是该怀疑贺离恨的神魂让人换了,还是怀疑自己的记忆。

“……就是如此,”他道,“罗睺魔府中央,您的寂雪冰池,已经是顶峰魔物的天下了。”

贺离恨抵着下颔,目光落在浮沫聚散的茶水表面上:“那地方一动,消息顷刻便会传递回各大宗门,暂且可以容忍,待我重新进入元婴境,再找他们算账便是。”

他这么一说,段归才发觉他竟然只是金丹,他居然被低一个境界的修士压制得死死的,连还手都不能,但想起这是贺离恨,忽而又觉得诸多奇迹在他身上,也不算是令人惊诧了。

“正该如此,当今要紧之计,是让殿下重回元婴,再召回天魔、笼络旧部。”段归分析道,“您有蛇刀在手,又是先天毁灭之道中顶尖者,即便是对战化神期都不在话下,如果各大宗门的诸位祖宗们不出世,昔日深渊围杀的血债,也能一偿了。”

梅问情从旁虚握着他的手指,跟着点头,想得却是:这个你放心,没有我的话,她们是不会多管闲事的……而且修魔之人又不是没有隐世祖师,只不过数量相对少罢了。

“说来简单,只是做来却难。”贺离恨道,“重入元婴,除了金丹期积累修为的水磨工夫之外,最要紧的是踏破心中的道心玄关……”

但现实摆在眼前,段归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从阴罗道人身死时,他便心神不宁,觉得有大事发生,然而近年来如此情形的多是祸事,所以他便也以为这次仍是旧敌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