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浸在音乐中,他溺于往昔的回忆里。
李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沉默。
这种姿态对他来说不是很陌生,他见过太多次了——小时候,那个女人坐在琴凳上垂首弹奏,他在她后面,在琴房的一角,琴凳对他来说太高了,女人的背影在他看来宛如庞然巨物。
女人一遍又一遍,执拗地重复弹奏着一首曲子,像一首永远不会终结的丧歌。
他唤她,但她不理他。
但她会把他抱上琴凳,教他弹琴,循环往复地弹奏同一首。
她要把自己身体里的东西挖出来,塞到这个和她流着同样的血的小东西身上。
李凑闭眼,他慢慢地攥紧拳,呼吸开始不正常地急促起来。
他其实不会弹钢琴。
那个女人从来没有系统地教过他,自幼的肌肉记忆只让他能够奏出一段,再多的,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戛然而止,像她留给他的凡庸记忆,抖落成碎屑,找不到头尾,一文不值。
他就是有这么笨,学了千百次还学不会,弹得断断续续。
而他现在听到的——他面前的这个人,和他不一样,晏温翊像练习过成千上百次,他的弹奏非常纯熟,一气呵成。李凑复杂地注视他,他并不认为这是偶然。
他也只在学校里弹过一次,在那个赶不上吃饭的午后,一个人影都没有的行政大厅里,李凑心念一动,将想法付诸在那架有些走音的钢琴上。
他那个时候在场吗?躲在什么地方?
李凑想,他只听过一次,他是怎么学会这首曲子的?他练了多久?
……他为什么要弹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