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他成熟——成熟是什么?将他身上长着锋锐尖刺的反骨一刀一刀地雕凿,放进被社会和规则塑形好的模具中。
连晏温翊嫌叫人麻烦自己收拾东西也会被当作懂事了表扬一番,这不是赞美,反而像嘲讽。
他们那么急切地想把他塞进模型中,流水线生产出一个又一个对社会、家庭有用的顶梁柱。
晏温翊既不想当好孩子,也不想徒劳地消耗精力。
长辈对他的评判夸赞让他不适,同辈人的花天酒地,无所事事又让他厌弃。
他的能力比不上哥哥,心底却蔓生一股不甘落后的无用骄傲,想象只停留在表面,而不愿意去干一点实际上的事情。
孤独越来越野蛮,简直就像一条野狗。
如果没有你……不,他抿了抿唇,无声地别开眼。
晏温翊淡淡道:“这还得感谢你,李凑。”
“什么?”李凑一怔,没听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还不是得归功于和你在一起的那三个月,让我少听了多少唠叨。
“没什么。”晏温翊收手,屏幕熄灭,手机微微陷在床铺里,他露出一个无辜和善的微笑,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早点休息吧。”
床头的夜灯被啪地一下关掉了。
李凑僵硬地躺在床上,他没睡——怎么可能睡得着?
雨好像小了一点,玻璃上纵横交错的水痕,叶片上缓缓摇曳的不知是花露还是雨水,淅淅沥沥的雨声却越发明晰,他听见天地间循环往复的音乐。
李凑攥着拳,有很淡的香味传到他面前,有一点像衣物洗涤剂的香味,又有些涩,像是茶水的味道。
他也不知道这气味自何而出,他身上穿着的,身下睡着的,床单,被套,枕头,乃至他身边的人,都是这种气味——清淡干爽,铺天盖地晏温翊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