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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直接说我没文化得了,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钱灵呵呵的笑着,“不过你也不会跳舞呀,咱俩算扯平。”

“你算好的了,有些边远地方招来的兵,连字都不认识多少,教起来更加头疼。”卢靖朝两条浓眉蓦然蹙起,“我那些考上军校的发小文化程度也不高,不过是短时间内用功苦学,把分数线考过就行。”

“那你也会去念军校吧?”

“会的。不然一辈子呆在大西北吃沙子,就毁定了。或者跟着你们文工团唱唱跳跳到四十岁专业,回地方机关里默默无闻的做个闲散人员?”卢靖朝不屑的撇了撇嘴,翻了个大白眼道,“多浪费生命啊。”

“或许你不屑一顾的,却是许多人用尽浑身解数梦寐以求的。”钱灵认真的说,其实她过去也和卢靖朝差不多,一帆风顺天之骄子,自然容易理所当然的推己及人。自从经历过入伍选拔,看到众多失利者沮丧无比甚至捶胸恸哭,才知道穿上军装的可贵。之后到了兰州军区,无论训练再繁琐再累,她也没有抱怨过半句,唯有咬紧牙关撑下去,才有希望改变自己的命运,看到曙光。

“小小年纪,怎么说话跟那些苏联教科书上黑白头像似的,放轻松点吧。”卢靖朝虽然知道钱灵说的有道理,尤其是眼看着周航为了机会卖力工作和苦苦钻营,他心里从一开始的鄙夷和怜悯也变成了泰然处之。毕竟无论如何周航只是一味的努力争取,并没有真的想要把他拉下来。何况钱灵现在是周航的搭档,而且汤夏欺负钱灵太过的时候,周航也会出手警告下,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如何。

“我总想有一天,能够离开世俗的桎梏和枷锁,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卢靖朝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写剧本虽然是我能够接受的,但兴趣终究不在这儿,讨领导开心罢了。”说罢他摇头晃脑的缓缓吐出一句陶潜的田园诗,“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此时车厢内气温缓缓升高,随着车速的减缓,暖风从缝隙里柔和的灌了进来,舒服的钱灵四肢百骸都放松下来。卢靖朝这才脱了外套,伸手到背包里摸了糖果出来,分了钱灵几粒。“唉,少吃点糖,在戈壁滩上行车没条件漱口,小心巡演完回兰州一口满是虫洞的蛀牙。”

卢靖朝看着钱灵急眼的样子,呵呵笑了起来。“怎么把我当幼儿园小朋友啦。你说咱们在大西北,颠沛流离的,还不能吃点甜的吗?”说到这里,他猛然想起之前钱灵胃口不佳,自己从苏参谋那儿弄了许多坚果和蜜饯过来,现在趁大家睡熟正好给钱灵填肚子。

“嘘。”卢靖朝把食指伸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小心翼翼的从背包里捞出一个用报纸裹起的四方小包来,钱灵接过打开一看,忍不住狠狠咽了下口水。各种琳琅满目的坚果仁混杂在一起,其中还搀着碧绿的葡萄干、橙黄的杏脯和红艳艳的山楂片。虽说上次郝雯已经因为偷藏零食被刘排长狠狠训斥,但也没改掉馋嘴的习惯,还总是拉着钱灵一块儿分享。

“怎么都没有壳儿?”钱灵惊喜道,拈起一粒核桃碎放进嘴里。

卢靖朝笑而不语。这些果仁是他趁周航和钱灵排练时,独自坐在房间里拿着小锤一点点敲出来的。毕竟路途颠簸,有壳的坚果不但带着体积大又重,吃起来也不方便。何况看钱灵细胳膊细腿儿的柔弱模样,实在无法想象抡起大锤砸核桃的模样,比起焚琴煮鹤大煞风景,还是保留一丝怜香惜玉之心比较好。

第44章 抛锚 恐怕要就地过夜了

吃完坚果,钱灵困意渐起,于是趴在卢靖朝身上小寐了一会儿。卢靖朝心照不宣的用外套盖住她的身体,犹如遮蔽着一只暴风雪中无家可归的小猫咪。第一次和熟睡的少女贴的那么近,能看见额角细密幽黑的绒毛衬得肌肤愈加白皙。少女柔软的腰肢仿佛生出万千藤蔓,疯狂而野蛮的生长着,把他的心密不透风的缠绕了个严严实实。他心中没来由的生起一阵烦躁,好似在大漠深处跋涉数月的焦渴旅人。他定了定神,从背包中拿出军用水壶三下五除二拧开,迫不及待的灌了下去。

对面的汤夏醒了,扭过头看了眼一望无垠的戈壁滩,叹了口气。之前在营房里曾经对唉声叹气的鲁淑仪夸过海口,说一旦汇演开始,自己肯定是不怕苦不怕累冲在一线上的,可鲁淑仪的眼泪却像短线珠子一样落了下来。毕竟去过基层的同志们很多时候都视前线为洪水猛兽,巴不得锻炼的日子能早点过去。文工团本是养在军区大院里的娇花,如今毅然拔营去最艰苦的地方,放在过去简直没办法想象。

“没你说的那么差,毕竟那篇作业我拜读了,你字里行间虽然也有很多谬误,却也比绝大多数人写的要好些——至少我在读你的东西的时候需要努力睁大眼睛分辨字迹,用不着泡茶提神。”卢靖朝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