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绿色的大粽子。”钱灵瞧了瞧臃肿的手臂,诙谐道。
卢靖朝靠在帐边,目光投向不远处唯一一顶灯火通明的帐篷,赵处李团和苏参谋的身影被烛火拉的修长,映衬在帷幔上,让人不禁遐想起他们谈话的内容来。他回过神,看一眼鼓鼓囊囊的钱灵,忍不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钱灵乖顺的走了过去,心里却在琢磨如果方才卢靖朝紧急之下没有拿手枪击毙野狼,在丧生狼口之后她是不是就能回到穿越前的世界,重新做回那个被鲜花掌声和粉丝宠溺包围着的不谙世事的小偶像?
“你刚才真勇敢,枪法也准。”钱灵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
“当时情况十分慌乱,外边女兵哭叫成一团,狼群黑压压的也看不清数目。后来是赵处把枪塞给我,又听到你的哨声,我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卢靖朝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拿到手里我才知道,那把枪里只有不到十粒子弹,之前还用了几颗。如果像之前那样一通乱打,恐怕根本没法救下你们。”
“再黑暗中都能瞄准野狼的鼻孔,你之后也不用写剧本了,直接申请做神枪手算了,专攻狙击,战场上一声枪响倒一个敌人,多帅啊。”钱灵对卢靖朝抬了抬眉毛,又做了个射击的手势。
”我第一次摸枪,就是在兰州军区的打靶场。当时父亲和一群叔叔在主席台上袖手观战,我看有的战士轻而易举直中红心,就吵着要学。他被我缠的没办法,就让警卫员带我下去试试看。”卢靖朝盘腿坐了下来,抬头望着天边散发着冷光的弦月,口气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幽怆。
钱灵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帐门的另一侧,赏着大漠夜景,脑海中无端浮现出“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边塞诗句。可惜胸腔中万般汹涌澎湃,现实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工团成员,遇到几条野兽还得靠战友搭救才保下命来。
一阵寒冷的夜风入肺,钱灵不禁咳嗽了几声。卢靖朝回头,伸手捞过军用水壶递给钱灵。钱灵拧开,低头抿了一口,却猝不及防被辛辣的味道呛出了眼泪。
“这是”钱灵用袖子抹了把脸,懊恼的问卢靖朝。
“上次武威军营里的高粱酒。”卢靖朝接过酒壶,仰脖喝了一大口,“这是行军打仗的好东西,驱寒助兴,必要时还能消毒伤口。”
“不是古代军营里都戒酒吗?而且你用水壶装了酒,一路上又怎么储水呢?”
“我用一本看过好多遍的小说换的,那战士捧着书,高兴的都快飞起来,不但给了我水壶,还找了些白薯干送给我。”卢靖朝叹了口气,“水壶他们年年都要发新的,可这种精神食粮却是可遇而不可求。我看过总部送给各地方大营和兵站的补给清单,根本没有任何涉及文化生活的地方。”
“所以,周航能在基层待这么久,确实也是难为他了。”钱灵伸头往账外看了一眼,“话说提干真的那么难吗,需要用一个有前途的文艺工作者两年的宝贵艺术生命来换。”
“也难,也不难。”卢靖朝把水壶伸到钱灵唇边,“喝一口,不然待会儿又要冷了。”
这次钱灵赌气似的就着卢靖朝的手喝了一大口,一股辛辣火烫的暖流自腹中涌起,直冲丹田。她觉得浑身上下的血管仿佛都烧灼起来,丝丝缕缕暖流涌向五脏六腑,连脸颊都火热热的。卢靖朝带着三分醉意,觉得面前的小美人在瞬间就从脸色苍白到面若桃花,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我之前在宿舍也听汤夏和鲁淑仪讨论过团里提干,说不但要看演出的获奖情况,领导推荐和民主评议也很重要。”钱灵靠着冰凉的栏杆嘟囔着,“也不知道待遇会是怎样的天翻地覆,好像人人都斗得跟乌眼鸡一样。”
“最大的差别,就是一旦提干,进入军官队伍,在部队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即使今后身体不允许了,专业回地方,进机关也是正儿八经的公职人员。”卢靖朝稳定心神,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如常,“很多士兵只是发安置费,退役之后回老家进国企做工人,分进机关的,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工勤人员,终日跑腿打杂听领导吩咐,更别说前途了。”
钱灵想起上辈子在韩国遇到的那些没能出道的练习生们,许多人从十多岁进团一待就是十来年,失去了上中学和大学的机会。一旦没能成功出道,就会被经纪公司无情淘汰,而经过这么多年残酷的封闭式训练,他们往往除了会唱跳做偶像之外别无所长,连生活都坠入困顿中。不少人只能靠尚且迷人的外表进入高级饭店酒吧做起了有偿陪侍生意,最好的出路不过就是吊上人傻钱多的富豪,能继续供养自己的奢侈生活,直到青春耗尽的那天。
“一只绿色的大粽子。”钱灵瞧了瞧臃肿的手臂,诙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