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靖朝这日睡得并不十分安稳,第二天去文工团排练的时候也是恹恹的,方倩以为他是不舒服,便好心和谢团请了半天假,还让几个男战友抬了张行军床放在排练室的角落里给他休息。卢靖朝也毫不客气的躺了下去,虽然不至于呼呼大睡,但闭目养神终归还是惬意的。
迷糊间他似乎听见有几个排练间隙的战友在谈论最近提干的事,只听他们说起团里僧多粥少,倒不如下属几个偏远的歌舞团容易提拔,还说都是属于北京军区,到时候相互调动也还算方便。
“大兴、房山听说每年提干的人都报不满,军龄刚打擦边球的也给报上来,偏偏上头每次都能过。”一个年轻的舞蹈演员气鼓鼓的说,“刚才谢团还抱怨,说我们团每次和上边要名额都几乎快闹个脸红脖子粗。”
“谁说不是呢,不过你也别气馁,比起西北、西南那些偏远的地方咱们已经好了很多,至少多等一两年总会排到的。”悦耳的声音响起,可能是独唱演员插嘴道,“别看某些人有关系,在立功受奖之前不是还得跟咱们一样排着嘛。”
卢靖朝觉得心中烦闷,正打算翻个身继续装睡,却听见方倩咳嗽一声,估计在示意那两个团员不要乱嚼舌根。“在这儿就好好训练,都是共产主义的战士,别满口都是些没有依据的话。想提干不如在汇演上大放异彩,多挣几枚军功章回来。到时候谢团绝对把你们一个不落的报上去。”
之后那两个胡言乱语的小团员便再也不吱声了,估计是换了衣服离开排练室。卢靖朝又眯了一小会儿,才装作浑然不觉的睁开眼,见方倩正盘腿坐在角落里,把剧本摊在胸前,闭着眼默念有声。
“你醒了?”方倩背完一大段台词,目光对上嘴角带笑的卢靖朝。
卢靖朝点点头,“看你念叨了一下午,一定口干舌燥了吧。咱去趟小卖部,请你喝汽水。”
方倩点点头,“北冰洋据说新出了一款青苹果味儿的,我还没喝过呢。”
两人去了趟小卖部,端着碧绿色的玻璃瓶汽水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喝。“正式汇演在台上还得请你多指教,毕竟我是个新人,你才是真正醒目的台柱子。”
“你千万别这么想,从剧本到上台你都有全程参与,肯定比我这个花架子强上许多。”方倩喝着酸甜的苹果汽水,眼睛滴溜溜的不敢看卢靖朝,“上次休假回家,我爸妈都说让我好好准备,别浪费了这么好的本子。”
“你爸妈?”卢靖朝眼中不动声色闪过一片阴翳,随即又变得往常般晴空万里,“想不到他们还能对剧本感兴趣?”
“应该也是听别人说起的,毕竟这年头样板戏当道,上面能拍板公演的本子实在太少。我到时候会给他们票,让全家一起来瞧个新鲜。”方倩温柔道。
卢靖朝公事公办的笑道,“但愿他们能够喜欢。”
正如卢靖朝预料中的,公演那日继母穿了身东欧进口的笔挺套装,跟着几位将领夫人坐在第一排,相互吹捧,谈笑风生。卢靖朝透过后台幕帘缝隙瞥到,冷漠的背过身去,在心中狠狠咒骂着这个愚蠢又恶毒的女人。
方倩换好衣服,正坐在桌前补妆,忽然被一个快步走过来的舞蹈演员拍了下,“外边又一对穿军装的夫妇说要见你,就在后们那儿,要不要把他们领进来?”
“谢谢!”方倩轻巧的站起来,提着裙摆就向后门处走去。卢靖朝则坐在化妆师面前,气定神闲的完成了上场前的最后准备。
“爸,妈,这是我的搭档。”方倩愉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卢靖朝只能起身,对面前慈爱耳朵夫妇敬了个军礼。
“这么见外干嘛,你是卢首长家的孩子啊,都长这么大了。”方夫人年过五旬,或许是常年从事文职工作的缘故,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不像个军人,倒像是大学里满腹经纶的教授。
“上次不是听苏参谋说起嘛,这孩子在西北历练了一年,不但才华横溢还能吃苦,领导们都赞不绝口呢。”方倩父亲头发花白,背微微佝偻着,人也清瘦的仿佛军区大院中栽种的梅花,“小伙子挺棒,咱们倩倩能和你一起出演舞台剧,实在是她的幸运。”
“哪里,哪里,谢团还让方倩同志多带带我呢。”卢靖朝低眉敛目,似有若无的微笑挂在唇边,更显人畜无害,“叔叔,阿姨,我还要在上台前做一下热身活动,就不打扰你们跟方倩说话了。”说着便拉着化妆师朝候场室走去。
“刚才卢首长的爱人找了我们,还特地把座位换到我俩后头。”方夫人看着卢靖朝高大挺拔的背影,满意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这场舞台剧一定要表演好,千万别让大家失望。”
卢靖朝这日睡得并不十分安稳,第二天去文工团排练的时候也是恹恹的,方倩以为他是不舒服,便好心和谢团请了半天假,还让几个男战友抬了张行军床放在排练室的角落里给他休息。卢靖朝也毫不客气的躺了下去,虽然不至于呼呼大睡,但闭目养神终归还是惬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