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将军躺在医生备勤室靠墙的一张窄床上,双目微闭,嘴角紧抿。苏参谋在旁边抱着水杯,眼角眉梢中俱是担忧。卢靖朝的脚步让苏参谋睁开眼睛,不动声色的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卢将军,又摸了把胸口内袋里的烟,便蹑手蹑脚朝门外走去。
“肃朝怎么样?”卢将军冷不丁睁开眼,愁眉紧锁的望着卢靖朝。
“医生说先用库里的存血,不够的话再叫咱们进去。”卢靖朝背过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回避着父亲鹰隼般的目光,“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抢救室里的医护人员都是这家医院的精锐,再说就诊的也很及时。”
“事发突然,没想到肃朝这孩子这么经不得事,我在他这个年龄早就经历了上百次枪林弹雨。”卢将军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你说等肃朝好了之后,是不是也该送他到部队里历练历练?”
“但愿不要留后遗症才好,还得问问肃朝的意思。”卢靖朝把手中的白瓷缸递到父亲手中,“喝些热水缓一缓,咱们现在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女人尖锐的惊叫声:“放我进去。里面的是我儿子,如果再拦着我,小心我丈夫带人过来抄了你们医院!”
卢将军面如冷铁,靠在床上纹丝不动。
“我去看看,继母公然在走廊上大呼小叫实在太过分了,这栋楼住的可都是危重病人!”卢靖朝抬脚就要往门口走,刚迈出几步却被父亲叫住。
“你替我把那个女人带出医院,卢肃朝的事情让她以后再别管。”卢将军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精光闪过,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杀伐决断的战场上,“过几天等肃朝情况稳定了,你就在胡同里找户凑合的房子让她搬进去,把家里收拾干净了,别再让那些花哨的东西脏了咱们的眼。”
“这,不太好吧。”卢靖朝压住心中的狂喜,“毕竟父亲和她夫妻十多年,这么闹开大院里的叔叔伯伯们都会议论的。”
“老子这辈子行的端坐的正,还怕他们胡乱喷口水?放心,待会回到军部我就跟组织打离婚报告,她不要脸干出这种丑事,我要是再忍,这个卢字以后就都倒着写!”卢将军攥着被角,如受伤的猛兽般低吼着。
“好,我现在就去带继母出去。”卢靖朝嘴角掠过一丝嘲讽的微笑,轻掩上房门走了出去。继母此时正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哭天抢地,脸上的脂粉被眼泪洗去大半,露出原本的斑点和皱纹。头发也蓬乱不堪的散开着,哪有平日将军夫人得意志满的半分神采。
继母正指着急救室哭天抢地,伤心处还对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满口诅咒,身边围着的几个小护士正耐心劝解着。卢靖朝双手插兜,摇摇晃晃走到她面前清了清嗓子。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儿子!你从来就见不得他比你好,所以才趁公交车来推了他,对不对?”气急败坏的女人猛然推开身边围着的瘦弱护士,冲上前揪住卢靖朝的领子,“好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这么多年我好心好意照顾你,没想到是养了个恩将仇报的畜生!”
卢靖朝神色冷峻的握住她的手指甩了下来,借助自己的身体优势居高临下的把她摁回座椅上,又俯下身凑在她脸侧微笑耳语道:“肃朝为什么受伤难道你还不清楚吗?那个男人怎么只顾自己风流快活,连陪你来这里都不肯?”
继母瞬间抖若筛糠,眼里流泻出死一般的畏惧。她嘴唇嚅动着,却连个完整的音节都没能发出来。
卢靖朝伸手扶着她的胳膊站了起来,风度翩翩的对周围的护士道了声失陪,体贴的搀着继母朝楼梯口走去。他青春俊朗的脸上挂着温柔而耐心的微笑,轻言细语的安抚着鬓发蓬乱的中年妇人,任凭谁看了都只会被这副母慈子孝的情景打动。
住院部后面青葱馥郁的葡萄架遮住初夏炽烈非常的日光,在林荫道上投下一片清凉。卢靖朝让继母缓缓坐下,才声线平稳的陈述道,“方才主管抢救的主任找到我,希望家属能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女人脸色仿若死灰般惨淡。
“抢救不回来了呢。”卢靖朝冷笑着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
“您也知道父亲对肃朝从来疼爱,他老人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情急之下亮明自己的身份威胁了院长才让他们把肃朝重新推进了抢救室。肃朝当时脸上盖着白布,身下留出的血把一整张病床都染得通红。”卢靖朝深深的叹了口气,“您如果早点过来或许还能和肃朝在弥留之际见上一面。”
“是你,都是你!肃朝他从来乖巧,平时上下学自行车都不肯骑快,怎么会突然冲到公交车前面去!”女人几乎歇斯底里的嚎叫着,“我要报警,你这种蛇蝎心肠的杂种就该抓起来吃枪子儿。”
卢将军躺在医生备勤室靠墙的一张窄床上,双目微闭,嘴角紧抿。苏参谋在旁边抱着水杯,眼角眉梢中俱是担忧。卢靖朝的脚步让苏参谋睁开眼睛,不动声色的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卢将军,又摸了把胸口内袋里的烟,便蹑手蹑脚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