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是专业演员,要不你在他身边来演戏吧,我就干些打下手端茶倒水的活儿,不然怕露馅儿。”卢肃朝怯生生的说。
这会儿到了酒店,卢靖朝才觉得连续忙碌了十几日的自己浑身上下都酸痛不已,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却还得稳定住卢肃朝的情绪。这孩子从出生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直到中学,虽然家里遭了变故,可仍旧改变不了少年心性,喜怒哀都写在脸上。
卢靖朝强撑着精神,觉得方才卢肃朝的话听上去又好气又好笑,“我明儿个一早就得上班,至少现在做了工会主任,必须过去把手头的活安排下去,才能把精力转移到医院里来。”
“父亲病重都不能在床前一尽孝道?”卢肃朝蔑视的撇了撇嘴,“什么破单位,我看你就算留在医院,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就好比部队的撤退,从来都是有章法和规矩的,得事先做好层层部署,丢盔弃甲撒丫子狂奔的那叫溃逃。”卢靖朝哑然失笑,“算了,你赶紧去洗澡换个衣服,早点休息吧,我真的撑不住了。”
卢肃朝下了床,迈开两条长腿朝卫生间走去,忽然转身快步走了回来。“哥,咱们把这个分了吧。”卢肃朝声音嘶哑而欣喜,把右手伸到卢靖朝面前,手心里赫然是从医生办公室拿到的那枚月饼。
卢靖朝走到窗前,原本金黄明亮的圆月早已躲进厚厚的云层,害羞似的消失不见了。卢肃撕开包装纸,小心翼翼的将月饼掰成差不多大小的两半,又习惯性的将大的那半递到卢靖朝面前。记得小时候国家困难,连带着全国人民不管官职高低都得节衣缩食共度难关。继母总会将单位里逢年过节才发的一点儿零食带回来,等卢靖朝出门时才悄悄塞到自己儿子手上。不过卢肃朝每次都会等大哥回来才躲到房间里一起分享,还咽着口水坚持将大的一份给卢靖朝。
第二天一早,卢靖朝就洗漱好回钢厂了,临走前还将病危通知的事跟卢肃朝简单的说了下,并一再嘱咐不要让老爷子知道。卢肃朝含着眼泪答应了。结果由于时间临近国庆节,工会工作比想象中要繁琐不少。卢靖朝一整天喝了好几杯浓茶才勉强撑着把事情处理完,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军区医院里。
病房内卢肃朝趴在床头,正歪着脸睡得香甜。倒是卢将军已经醒来,正戴着老花镜慢慢翻看着一份解放军报。
“跟护士说,打完这瓶点滴,咱爷俩去小花园里走走。”卢将军察觉到大儿子的到来,目光炯炯的抬起头,只是声音比往常刻意的压低了些。
“病还没有痊愈,您还是卧床静养比较好。”
“当年敌人的子弹把胸口打的血肉模糊,也只能咬着牙往前冲。”老将军嗤笑一声,“爬雪山过草地带着伤还吃不饱,也全都挺了过来,放心,我没那么脆弱。再说,有些心里话也想和你单独说。”
卢靖朝瞟了眼床边的点滴瓶,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于是快步走到护士站说想出去逛逛。护士点头应允,详细的登记了时间,只是叮嘱千万别走出医院,又跟着卢靖朝回屋拔了针头。
卢将军胸有成竹的从枕头下抽出一张折成四方的白纸握在手里,又嫌弃的套上病号服,看了眼熟睡的小儿子,昂首挺胸的朝楼梯口走去。卢靖朝跟在后面,心里直打鼓,搞不清楚这位从来都兵不厌诈的老爷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秋日的午后天高气爽,花园里吹着凉爽的清风,驱散了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道。父子俩走到花园正中,找了张无人的长椅,并排着坐了下来。由于多年的心结和积怨都没能解开,彼此都沉默而僵硬的直视前方,等着对方率先开口。
“你看看这个,可还满意?”卢将军笑着将手里的白纸送到卢靖朝面前。
卢靖朝被吓了一跳,本能性的往后仰去,缺撞在一只浑厚的手掌上。“小心点,这椅背是铁做的,你这么大力气撞仔细脑袋开瓢。”
卢靖朝脸上发热,忙展开手中的白纸,一目十行的读了下去。里面的内容涉及到家中存折的地点,房屋登记证的存放,还有存放现金和国库券的铁箱钥匙所在。还说等过世以后,让卢靖朝如果需要办事就去找部队里的个位高权重的将军,自己早已交代过请他们要尽可能帮助卢靖朝日后的事业。
“您怎么把这些都交给了我?”卢靖朝大惊失色,以为父亲是因病糊涂了,这也太让人意外了。
“肃朝成日哭哭啼啼,又伤了身子,简直不堪大任。我虽然一直看不惯你,可也知道,只有把我的毕生所得交到你手上才保得住。至于肃朝和他妈妈,希望你能看在我们父子一场的面上让他们有饭吃,病了能看医生就可以了。”
“哥,你是专业演员,要不你在他身边来演戏吧,我就干些打下手端茶倒水的活儿,不然怕露馅儿。”卢肃朝怯生生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