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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卢肃朝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之中,卢靖朝僵硬的愣在旁边,脑海一片空白,任凭护士用床单盖住父亲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仿佛是掉进了沉静的深水湖泊,四周的一切喧嚣在瞬间都归于冷静,冰凉而寒冷的悲恸自内心里卷土而来,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寒气。

病房外的亲戚听到卢肃朝的哭声,争先恐后一窝蜂的涌了进来,不由分说便把早已准备好披麻戴孝的装备往卢靖朝兄弟俩身上套,卢肃朝泪光闪烁中瞥见小姨和姨夫胸前明晃晃的白花与臂上裹着的黑绸子,发疯似的大喝一声站起来,红着眼睛把亲戚们死命朝病房外推。

卢靖朝则跟着护士来到医生办公室里,签署完所有文件,又将医药费全部结清。医生看着卢靖朝青春而憔悴的脸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节哀顺变。”

“我想借您电话一用。”卢靖朝忍住抽噎,向医生微微鞠了一躬。

医生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还体贴的顺手带上了门。在这所军区医院里,他见过的子弟不少,多数都带着与生俱来的张狂和未经社会毒打的天真。特别是病人身患绝症时,很多子弟会单纯的把矛盾指向主治医生,恶言冷语是家常便饭,拳脚相加也时有发生。

“你们都吵什么?不好好准备病人的后事,却在走廊上哭喊开。这里是军区总医院的重症病房,不是吵吵嚷嚷的菜市场!”医生皱着眉头,望着包围着卢肃朝干嚎的几个中年人吼道。

卢肃朝被小姨和姨夫的抓扯弄得六神无主,见到父亲的主治医生如同救星,本能的推搡着杀出重围,走到医生身边。

“你跟我来,有些文件还需要签字。”医生沉稳的拉起卢肃朝的衣袖,把他也带进了办公室里。这时卢靖朝已经和父亲的几位老战友报了丧,也求助几位发小共同处理后事。

卢将军的死训钱灵是从报纸上的讣告看到的,为感谢建国功臣的戎马一生,军区特别成立了治丧委员会,给了老将军至高无上的最后体面。

钱灵默默收起报纸,心想既然治丧委员会介入了,卢靖朝的压力应该会小很多。她将担忧和心疼隐匿在胸口,每天照常训练,吃饭,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一丝不乱,等待卢靖朝解决完所有问题来找自己。

追悼会在治丧委员会的安排下在军区大礼堂举行,现场庄严肃穆,低沉的哀乐环绕在礼堂中。卢将军身着最爱的军礼服,安详的躺卧在白菊花的环绕中,任凭昔日并肩作战的同志瞻仰鞠躬,做最后的告别。

无论生前光芒万丈还是低微如蝼蚁,死后都免不了化为一抹烟尘。卢靖朝带着卢肃朝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把骨灰盒安葬在军人公墓里,想必有曾经并肩浴血奋战的战友们陪伴,父亲即使在地下也不会寂寞吧。直到这时,他压抑了许久的眼泪才喷涌而出。早已哭干了泪水的卢肃朝扶着大哥坐在公墓里的长椅上,任凭清风夹杂着秋雨拂过苍松翠柏,濡湿了衣袖,朦胧了眼眶。

等两人坐着军区的轿车回到曾经的小区,拖着疲乏的身体刚走上楼,那些远道而来亲戚仿佛猎狗闻到血腥,本来好好的坐在楼梯上聊天,一下子全站了起来。

卢靖朝的眼刀在众人身上静静的剜了一圈,看来该来的总会来。

“姐夫去了,就剩你们两个孩子,想想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觉得心里难受。偏偏姐姐又是这副模样,没法照顾你们,只能由我们来帮衬了。”卢肃朝的小姨伸出胖手胡乱在眼前抹了一把,姨夫忙走过来,安慰般搂着她。

“进家里再说,两个孩子都靠咱们帮衬,你也别伤心过度了。”姨夫叹了口气,又抬头对卢肃朝道,“进屋再说吧,咱们披麻戴孝的,免得被邻居瞧见了不好。”

卢靖朝腹诽,你们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早就把脸丢尽了,还怕什么打扰邻居。不过是想进家里去搜刮一遍,尽可能将父亲的遗产据为己有。

总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卢肃朝看大哥没有阻拦,便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七八位亲戚蜂拥着进了门,连鞋都顾不上换就往房间里走去。

“肃朝,家里的事就拜托你,我是工会主席,还得回钢厂看看。”卢靖朝叹了口气,进屋收拾了几件衣服拎在旅行袋中,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卢肃朝六神无主的跌坐在沙发里,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毕竟这帮人是自己惹来的,又是母亲的血脉至亲,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像大哥那样一走了之。

卢靖朝回到钢厂,看到手下的大学时霍青白把工会的事宜打理的妥妥帖帖文丝不乱,胸中稍稍有了些欣慰。他听霍青白汇报完工作,冲他摆摆手,顾自躺在沙发上打了个盹。

在卢肃朝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之中,卢靖朝僵硬的愣在旁边,脑海一片空白,任凭护士用床单盖住父亲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仿佛是掉进了沉静的深水湖泊,四周的一切喧嚣在瞬间都归于冷静,冰凉而寒冷的悲恸自内心里卷土而来,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