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周随身体晃了晃,挂完电话后,脸色疲倦,眉眼垂下来,目光悠远地看着远方。
赵青阳快速地走过去,问:“你怎么样?”
周随笑了一下,所有手术完成之后,每个人都会问病人怎么样,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医生怎么样的。
“我很好。”周随收起手机,笑了笑。
赵德辉还需要在icu观察一段时间,周随在这期间,收到了一封信。
信封非常简单,里面的信纸也是非常普通的白色信纸,黑色笔迹娟秀文雅,又有着坚韧的风骨,写信人的气质赫然立于纸上。
“见信如面:
周医生,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必已经离开了。
如果你能为我难过,那我肯定是会很高兴的。我这辈子,自诩聪明,结果先认错了父母,又认错了恩人,就连朋友也寥寥无几,最后在病床上照顾我的,竟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和一个曾经资助过的学生。我有时候也想,这辈子怎么能活得这么糊涂,兜兜转转,最后一无所有地走了。
在医院治疗那段时间,我曾经去了解过器官捐献,才知道国家有五分之四的患者在等待供体的过程中绝望而无助地死去。我亲眼看过他们的哭嚎,一个眼角膜就可以挽救八个失明患者,我那时候甚至庆幸自己得的是脑癌,我的身体很好,心肝肾肺都是健康的。每当我想到,在我死后,我的内脏还能在别人体内存活,是不是也等于我还活着。或者说,当我死去,却可以至少让五六个生命延续下去,我就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
我活着的时候,尚且从未拯救过这么多生命,就算活一辈子,恐怕也做不到这件事。
医院是一个绝望和希望交杂的世界,为什么不把我的绝望,变成别人的希望呢。
除了器官,我还希望遗体能捐到大学做大体老师,万一其中又培育出一个像你这样的医生,唯一的顾虑是,这一年我躺在床上,缺乏锻炼,身材不像样子,他们解剖的时候,希望不要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