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听着宋柏谦换了衣裳出门的声音,只觉得陡然松了一口气,应当是刚刚吐完了又饮了醒酒汤,觉得舒畅了许多,脑中一片混沌,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唐绾心自己醒来,唤来了白芍,才得知宋柏谦早已出门去了兵部,应是从今日开始,他便入兵部协理军政。

唐绾心坐在浴盆之中,觉得周身的防备骤然间卸了下来,就像是刺猬收起了自己浑身的刺,准备安然地窝着冬眠了似的。她忆起昨夜那场折腾,感觉已经离她很遥远了,可想起梦中那男人冷厉的目光,她就通体生寒,心里涩的厉害。

无论梦里的事情是真是假,她总觉得宋柏谦那副神情是那么真实,总觉得现在的他对她露出那样的神情、用那样的语气同她说话,她也丝毫不会感到意外……

是他伪装的太好了吗……

这桩婚事,所有人都那样的满意,都认为她寻到了一生的依靠,可是个中滋味,谁能明白?她就算能鼓起勇气向皇后娘娘或者陈令仪诉苦,可就因为这么几个没来由的梦境便怀疑一个人的品性,岂不是太过痴人说梦?

娘娘和阿令定会以为是和亲的事情给她造成了太大的打击和痛苦,才会忧思过甚,而会想方设法宽慰她,或者直接请太医给她开些安神的药罢了……

唐绾心也有些怀疑自己了,思来想去让白芍去拿了拜帖,研墨给陈令仪写帖子,明日去看望她一下。

唐绾心刚将帖子发出去,另一位大丫鬟绿萼便前来行礼道:“夫人,忠勇侯府来人了……”

唐绾心皱了皱眉,她与忠勇侯府向来无甚交际,怎会这时来找自己……

她抚了抚眉心,让绿萼去将人带到后院的正厅中,又让白芍给自己上了些脂粉,遮一下眼底的黛色,又换了身能见客的衣裳,才往正厅走去。

忠勇侯府是京中的老勋贵了,当今忠勇侯陆远詹是武将出身,掌蓟县盘山京南大营的兵权,虽然忠勇侯夫人娘家无甚势力,但忠勇侯老妇人可是华江大长公主,乃是当今皇上的姑姑,若是唐绾心没有记错,应当是正当耄耋的老人了……

她脚步一顿,突然明白了。

若忠勇侯府真是因着这个缘由来寻她,那她想躲也躲不掉了……

忠勇侯府倒是没什么可怕,可问题就在于,当今忠勇侯世子陆照行的夫人,是玉宵郡主唐缘心……

唐缘心是赵王之女,与唐绾心同为宗室郡主,儿时同在上书房求学,而两人自那时起便不对付。

至于为何不对付,恐怕有些人天生便是气场不和,唐缘心与唐绾心的庶妹唐绣心关系倒是极好,经常联合起来给唐绾心难堪,唐绾心幼时抄的那些书,恐怕有一多半都与这二人有关。

唐绾心入宫准备和亲事宜时,唐缘心还曾进宫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被皇后娘娘收拾了一顿,勒令她回府思过,直到唐绾心婚宴她都没能出现。

倒不是唐绾心怵她,实在是见到她就觉得烦躁,懒得与她费心力周旋罢了。

唐绾心叹了口气,缓缓步入了正厅,只见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妪笑眯眯地走上前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老奴给郡主请安。”

唐绾心一看这规矩,便知这应当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从宫中出来的德高望重的老人了,侧身只受了她半个礼,客气地请她在右侧首,自己坐在了主位,也笑着看向这位姑姑,道:“姑姑平日爱吃些什么茶?我差人去泡些……”

这位姑姑也不再客气,坐下后指了指桌上的茶杯,道:“郡主不必客气了,这里的六安瓜片,老奴尝着就极好。”

唐绾心笑道:“姑姑不嫌弃便好……”

这姑姑又客气了几句,道:“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快,老奴记得上次见郡主还是十年前,大长公主七十大寿时,那是的郡主还是胖嘟嘟的,跟个年画娃娃似的,一眨眼啊,出落得亭亭玉立不说,还嫁得如意郎君,老奴打心眼里替郡主高兴呢……”

唐绾心听到她说如意郎君,心里一沉,但面上不显,笑着客气了几句,这姑姑也没有拐弯抹角地寒暄,直接拿出了请帖,请郡主与将军五日后光临忠勇侯府,参加忠勇侯老妇人也是就华江大长公主的八十大寿。

唐绾心笑着应下,见她要走,出言挽留了几句也就作罢,待她走后,便取了库房钥匙,去翻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了一块芙蓉玉的寿星,准备做老老夫人的寿礼。

午歇过后,下人来报,说是秦王妃接了帖子,唐绾心松了一口气,继续跟宋丰一起核对将军府如今的产业,不知不觉便已入夜了,甚至连宋柏谦已经回来了也没有发觉。

唐绾心甫一获得自由,便又向床里面挪了挪,又将被子裹到了脖子,只留了半张小脸,胡乱地点点头,紧紧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