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路都没有驿站了,今日赶路要露宿野外了,明日黄昏便能到凉州城了,你好生照料夫人。”

绿萼恭恭敬敬地轻声应下,唐绾心感受到袍角拂过自己面颊和身体,接着马车内又归于一片平静。

绿萼悄悄拍了拍唐绾心的肩膀,唐绾心缓缓睁开双目,见宋柏谦确实已经离去了,才起身坐直了身子,接过了绿萼递过来的点心。

马车又开始行进了,唐绾心一口气吃了好些糕点,这段日子虽然宋柏谦没让她饿着,但她毕竟身处昏迷之中,没法依着自己的意愿用膳,此时好不容易吃到了甜甜的糕点,唐绾心也觉得心里没那么堵得慌了。

唐绾心又向绿萼打听了樊睿和夏温言呆的地方,只想着待马车停下修整时便去寻他几人看望一下,可正如宋柏谦所说,直到入夜之后,马车仍然在行进之中,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待马车停下之后,唐绾心倒是不困,可绿萼早就困得头不住点地了,唐绾心也不忍吵她,将她放倒之后盖上被子,便壮着胆子试探着下了马车。

外面已经是一片月明星稀之景了,将士们有些在外围站岗,有些在内侧睡着,但都整齐有序,唐绾心见马车旁睡着士兵,又有士兵全副武装站着,一时间不知下了马车后该在何处落脚。

唐绾心的一只脚悬在空中思索着怕自己骤然下地惊扰了休息的将士,就僵在那处了,可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阿绾”,惊得她身子一抖,一时没有站稳,竟往下坠去。

唐绾心吓得闭上双眸,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被宋柏谦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

唐绾心立刻睁开双眸,身子绷得紧紧的,睁着圆圆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宋柏谦看。

她还记得在天桑镇的时候,宋柏谦是如何对待她的,还被宋柏谦直接弄晕了一个多月,心里实在气得难受,想要从他的怀中出来,不住踢打着小腿,双手推拒着宋柏谦,斥道:“你快些将我放下来!”

宋柏谦十分顺从地将她放了下来,唐绾心双脚一落地,便往后退了几步,离他五六步远的位置,浑身戒备地望着他,生怕他做出对自己不利之事。

而宋柏谦则是一副十分好脾气的模样,见她后退也并未前进,只待在原地很有分寸地望着她。

今夜是月圆之夜,明亮的月光倾泻而下,宋柏谦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眼底的青黑也更加明显了,但眉目间竟异常柔和,唇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道:“阿绾醒了?”

唐绾心被他这样温和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她还记得宋柏谦追到天桑镇见到她的时候是气成了什么模样,将自己弄晕了之后,一睁眼便已经进了陇右道地界了,这般强硬的态度与如今温和的他实在是大相径庭,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后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避开了他的目光,将脸扭到一旁不看他,赌气道:“还不是你让我醒来我便醒来的,我倒是早就想醒来,你可没给我这个机会……”

宋柏谦双眸一黯,静立在那处,缓缓道:“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但也是为了阿绾的安全着想……”

“为我的安全着想?”唐绾心转过头去看向他,轻笑了一声,道,“不就是怕我再逃跑吗,你若是真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便将我放回京中。”

唐绾心此时心里气鼓鼓的,根本想不到自己所言是否会激怒他,只一味地发泄自己的情绪,而宋柏谦那张脸隐匿在月色的阴影之中,唐绾心看不见他的神情,却想起了在天桑镇时,他那副恶鬼般的模样,反而有些后怕了。

“只怕要让阿绾失望了,陇右军一入陇右道便不得擅自离境,而阿绾的侍卫樊睿身子不适,恐怕是无法护送郡主回京。”

宋柏谦的声音有一些颤抖,而唐绾心心中惦念着樊睿和夏温言的情形,听他这样说,生怕他迁怒到这帮助了她的樊睿或夏温言身上,又听他说樊睿身子不适,想问问他樊睿如今如何了,却实在怕又触到他的逆鳞,惹得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自己势单力薄自然是无法与他抗衡,拼命忍了忍,待到理智渐渐回笼,便道:“我知道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我去散散心……”

“我陪你一起去吧。”宋柏谦上前走了两步,在月色中展露出自己的笑颜,道,“如今是夜里,陇右道的情形你又不熟,怕你迷路了。”

她见过宋柏谦发疯的模样,知道他曾表现得如恶鬼一般可怖,如今见他如谦谦君子一般候着自己,心里反而犯了嘀咕。

宋柏谦双手背在身后,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双手却捏紧了拳,道:“阿绾在马车上呆了这么久,一定十分疲乏,去散步反而对你的身子有好处的,你在我身后拉着我的刀鞘,我不动你,只给你领路可好?”

“这一段路都没有驿站了,今日赶路要露宿野外了,明日黄昏便能到凉州城了,你好生照料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