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神君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不以为意道:“一切自有天命,机缘簿上显示,你的命格并不会因为茶中的一点儿药而改变。”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颗类似于金丹的东西,递到戚宛的手中,眯了眯眼道:“有人托我将此物交给你,现下东西交到你的手中了,如何做便要看你自己了。只是我算到……”他说到此处欲言又止,一派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一挥衣袖走远了。

戚宛将那颗奇怪的金丹放在手心,用灵力在其上一拂,金丹立即发出耀眼的光芒,片刻之后,竟是将戚宛的神识拖进了一片虚空之中。

戚宛来到一块空地上,四周什么都没有,这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令戚宛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戚宛无论何时都不会认错,那是属于楚慕的声音。

楚慕略微低沉的嗓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子晴哥哥。当你听见这段声音的时候,我或许已经不在了。即便你一面也不愿再见我了,可我还是想最后任性一回,还是想同你再说说话。”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微微带着几分哽咽,顿了一顿,继续道:“子晴哥哥,纵使我有上古神魔毁天灭地的神力,我也没有办法让你看见我的全部真心。而今,我们终于要告别了。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是我主动向你提出告别。深渊是我的业障,它本就由我开启,也该由我去终结。你在那之中受过的一切苦楚,在往后的百年千年里,我都会逐一细细地体会。如果我能活下来,能从秘境中出来,我想,我一定会忍不住去找你的。所以……所以,我将我的记忆从神识中拿走了。如此,这世上便再也不会有认识戚宛的楚慕了。你也终于可以拥有再没有楚慕的自在人生。……可是,在我的生命中,我的记忆里,有太多太多的你,所以,我还是想把这颗记忆原丹交给你。你烧了也好,扔进水沟里也罢,任你处置,我都不会看见了。”那声音说到此处,静默良久,最后轻轻叹息一声:“戚宛,你就像天上的那一轮皎月,于我而言,始终都是一场遥不可及的幻梦。大梦终有尽时,可我宁愿选择永不醒来。”

一段长久的静默之后,楚慕似乎收拾好了心情,语气微扬地唤了戚宛一声,最后轻轻地道:“相识一场,喜不自胜。往后经年,愿君长乐。”

那道声音戛然而止,戚宛听到最后,浑身颤抖不止,泪流满面。这时候,一阵白光忽然在四周爆裂开来,片刻以后,戚宛看见了楚慕的记忆。

他看见楚慕躲在剑派中庭的那棵云锦树后,目不转睛地含笑注视着自己。

他看见楚慕私下里偷偷地问洛玄雪梨膏怎么做。

他看见自己看书看累了,趴在楚慕的肩头睡着了,楚慕抬手轻轻顺着他的头发,又倾身吻了吻他的脸颊。

他看见楚慕在承恩君面前对自己百般维护,竭力求情。

他看见楚慕打了胜仗,兴高采烈地赶回剑派,想要解救自己。

他看见楚慕背着自己日夜不眠地赶路,跪在南海宫门口苦苦哀求,最后亲手挖出灵根献给自己。

他看见自己死后楚慕癫狂的模样,他看见对方在夜半寂静无人之时的绝望哀泣,他看见楚慕把下仙界的天空变成了永夜,看见楚慕为了他屠尽南海宫和仙族,看见对方闯入阎王殿,发了疯一般找寻着自己的名字,又将三界的生死簿尽数撕毁,只为寻得他的一丝生机。

最后,他看见楚慕再次剖开心口,用自己留下的灵根,开启了时空秘术。

楚慕等了他两千一百五十六年。

两千多年过去了,他飘零无所依的魂魄终于聚拢,变回了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的模样,站在了楚慕的面前。

在这一刻,楚慕原本晦暗不堪的视野,终于被尽数点亮。

记忆的光芒渐渐淡去,戚宛早已泣不成声,可他来不及多做停留,从怀中拿了传送符纸,当即去往了三界之外。

鸿渊秘境不同于寻常地界,不可轻易传送到近前,只能徒步前往。

戚宛顾不得其他,用尽毕生最快的速度,向着断崖边冲去。

地面满是碎石沟壑,跑到最后,他的一双脚上已经鲜血淋漓。可是戚宛却浑然不觉,他在此刻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楚慕活着。

他无法面对曾经那段惨痛不幸的过往,可是他更无法接受没有楚慕的未来,无法想象对自己再无记忆的阿衍。对方为他背负了那样多的苦痛,他为何不能将那无尽的苦楚艰辛接过一半,与其共同分担,并肩面对?

楚慕怎么这么傻,怎么能就这般自作主张地与自己错过永别?

白若神君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不以为意道:“一切自有天命,机缘簿上显示,你的命格并不会因为茶中的一点儿药而改变。”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颗类似于金丹的东西,递到戚宛的手中,眯了眯眼道:“有人托我将此物交给你,现下东西交到你的手中了,如何做便要看你自己了。只是我算到……”他说到此处欲言又止,一派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一挥衣袖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