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寄人篱下?好像也不是,其它祸他也没少闯。
因为长孙珏是芦花荡将来的少主?当然不是,这三年长孙宗主夫妇对他视如己出,从未让他觉得比谁低人一等。尤其是霜夫人,宠着他罩着他,对他比对长孙珏还好,外人看来都不知道哪一个是她亲生的。
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就是习惯了。习惯了自己有个大小姐脾气的师弟,习惯了在他生气的时候缠着他哄他。他从未觉得麻烦,也从未觉得讨厌。怎么今天突然就来气了呢?
这个问题他想不明白,但他总算琢磨过来一件事。长孙珏没有变,他向来就是这样的,不知道戳中他哪个点就别扭了。变的是自己,自从来了皇城,他就没有了在芦花荡时的专注和从容。他慌张,他焦虑,他烦躁。所以,他没了耐心。
宋凌霜想通了,回了神。他咬掉剩下半个的那颗糖葫芦,然后招招手,唤来同样在路边蹲了许久的小乞丐,将剩下的糖葫芦和炒板栗给了他,只留下那包桂花糕,重新包好,塞进怀里。他记得这是某人来皇城后唯一碰过的甜点。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叹了口气,好像终于做了决定,自言自语道:“哎,谁叫我是哥哥呢!”
小乞丐拿着糖葫芦和炒板栗,呆呆地望着那个神叨叨的人,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头的暮色中,心想自己哪里来的这么一个便宜哥哥?
宋凌霜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全暗了。他推开门,房里没点灯。窗开着,月光伴着微凉的夜风漫入屋里,微微映亮桌前人不沾一丝尘埃的白衣,和那人星辰一般安静清冷的面庞。
宋凌霜走到长孙珏面前,低头望着他。
长孙珏仰头,迎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顾,宋凌霜从怀里掏出那包桂花糕,放到长孙珏面前,然后一只手搭上长孙珏的头,目光中带着些许可怜和歉意,叫了一声:“汪。”
他就这样看着他,看着长孙珏的眼神从坚硬到柔软,好像还看到了一丝他不懂的神色。只是那神色一闪而过。
然后他像往常一样揉乱长孙珏的发,温柔中带着些许宠溺,“怎么也不点灯?”
长孙珏静静地望着他,许久没有回答,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什么理由?”
宋凌霜怔了一瞬继而反应过来。他那时在听风院门口说自己那么做有他自己的理由。当时长孙珏冷着一张脸,对他丝毫不理睬,没想到他却听进去了。
他知道,他不生气了。
宋凌霜笑了。这一天,宋凌霜一直在笑。对听风院的姑娘们笑,对卖炒栗的大婶笑,对卖桂花糕的小姐姐笑。可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所以这笑容不再恰到好处,而是有些憨傻。它明媚如暖阳,照亮了眼前那颗星辰。
屋子里跳动着温黄的光,宋凌霜边吃着刚上的小菜边把自己这两天来的经历告诉了长孙珏,包括在齐黄山那儿受挫,包括在听风院里打听未果。长孙珏听完,默默地看了他片刻,毫不留情地说了一句,“宋烨……你是傻子吗?”
第二日午后,宋凌霜和长孙珏站在蜗牛巷齐黄山的小院门口。宋凌霜瞄了一眼身旁白衣素净八风不动的长孙珏,想起自己守着这么一个千杯不醉竟然那天单枪匹马就杀过来斗酒的行为,心里反省,自己确实是傻。
长孙珏偏头问:“是这里?”
宋凌霜点点头。
长孙珏迈开步子进入院中,宋凌霜连忙跟上。
两个时辰后,连路都走不稳的齐黄山单手勾着比自己高出不止一个头的长孙珏,从后院走入前厅。他够得极其费力所以显得姿势十分滑稽,但本人却毫不介意。而长孙珏身上挂着个老头却仍然面色不改步伐端方,与来时并无二样。斗酒之胜负,显而易见。
齐黄山好酒,但并不愿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喝得上了头便立刻认输投降。
二人几乎喝了齐黄山半缸酒。宋凌霜看着面前一老一少一人一碗那架势简直叹为观止!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如果不是齐黄山中途喊停,长孙珏应该还能够继续喝下去。宋凌霜甚至怀疑,他一个人干掉这一缸酒也不是不可能。他知道长孙珏能喝,却不知道他如此能喝。想想之前自己还想把他灌醉,就觉得简直是痴人说梦,愚不可及。
齐黄山似乎对这个喝酒如喝水的年轻人甚是喜爱。从一开始的面露欣赏,到后来的惊叹不已,最后直接忘了辈分称兄道弟起来。现下那勉强挂在长孙珏肩上的手就是证明。
“长孙小兄弟,你不错!你太不错了!我齐老头好久没有喝得这么尽兴了!”他兴奋地说,仿佛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因为寄人篱下?好像也不是,其它祸他也没少闯。